那声音虽然刻意被压低过，但屋子里很安静，所有人其实都听清楚了。
钟明顿住脚步，微微偏过头。他还没说话，女人先转过头，皱起眉头看向那低着头的金发少年：“莱恩，你说什么？”
谁知道她一出声，那名叫莱恩的少年猛地抬起头，突然站了起来。椅子在地面上发出一声尖利的摩擦声。
“我说错了吗？！”莱恩瞪着钟明，神情可怖。他虽看起来大概只有十六、七岁，但是身量却很高，已经像是个成年人。
少年怒瞪着钟明，看起来想把他生吞活剥：“你就是个不择手段的贱货！就是靠这张脸，跟那个”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一阵阴风传来。紧闭的窗户被吹开，重重地摔打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
少年被惊吓得闭了嘴。所有人都看向窗户，见几片枯叶被吹进来，飘落到地面上。
钟明看了那落叶一眼，转过头，将大门拉开，对女人道：“请。”
女人愣了愣，回头看向钟明。见他依旧面色平静，略微舒了口气。这场战争已经落下帷幕，钟明大获全胜，这些三大家族里剩下的小崽子人都还没长成，他们名下的那些信托基金现在都在被警方调查，还不还得回来都不好说。
可惜这些养尊处优的基金宝贝们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命运正掌握在别人手里。
女人叹了口气，抬头朝钟明礼貌地笑了笑：
“谢谢。”
接着便转头走了出去。她作为家族律师的职责已经尽到了，后面的事情就靠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见女人离开，那名叫做莱恩的少年眉尾颤了颤，看起来还想说什么，却被身边的警察阻止。全程旁听了他们交涉过程的警察站起来，向几个少年道：
“走吧。”
几个金发少年只能站起来，跟着警察向外面走。三大家族这些年在外面的仇家太多，这颗大树倒了，想要报复他们的人并不少。这些失去监护人的孩子现在都在警方的看管之下。
警察护送着他们向外走，在路过时，莱恩还不忘瞪钟明一眼。
“快走！“警察低喝一声，将少年拽出去。他像个门神一样站在门口，手臂抓住门把，隐隐将钟明和几个少年隔开。等到所有人都出去，这个警察才偏过头，看了钟明一眼。
钟明站在门边，双手背在身后，低垂着眼睛，精致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的波动。
警察转过身，他没有陪着其他少年下楼，而是留了下来。他双手放在腰间的武装袋上，深邃的眉眼低垂，审视的视线落在钟明身上。
“沈的死真的和你没关系？”
他是个白人警察，说起华文的姓氏发音有些奇怪。然而钟明还是听懂了。他低垂的睫毛微颤，接着缓缓抬起眼。
然而他还没开口，律师便一个箭步冲上来，挡在钟明面前：
“钟先生没有义务回答警方的问号。”律师抬手抚了抚眼镜，道：“你们警方的调查已经结束。钟先生跟那个案子没有任何关系。”
警察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在律师的对立面。见他窜出来，警察紧皱起眉头。
然而这时，钟明轻飘飘的声音传来：“没事。”
律师闻言回过头，向后退了半步。他的职责就是一切以钟明的意愿为先。
钟明看向警察，淡声道：“没有关系。”
警察站在门前，微挑起眉梢，视线将钟明从头倒尾打量了一遍。钟明是那天房间里唯一存活的人，并且消失了好几个月。在警方都以为他是被杀死后抛尸到了森林里的什么地方的时候，钟明又再次出现，并且人毫发无损，还一出面就拿下三大家族遭受市场围攻之后剩下的股份，一跃成为了集团的实际控制人。
这让警方不能不多想。沈瑱和几个雇佣兵的死亡，三大家族高层在狱中自杀，这些事件背后似乎都隐约有一条暗线。
但警察客观地打量钟明的体格，眼前这个亚洲青年看起来不像是能一人单挑五个雇佣兵加沈瑱的人。
他的手指扣住武装带，低头看着钟明，沉声道：“你知道凶手是谁吗？”
钟明眼睫颤了颤，道：“不知道。”
警察微微眯起眼睛。钟明的脸属于纯亚洲的美丽，五官的线条没有西方人那么深邃，眉目间带着些烟雨朦胧的模糊，很具有迷惑性。
警察一时间没看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然而没等他再问，钟明已经将门再次拉开，无言地做出送客的姿势。
钟明做出不想再交谈的架势，警察也拿他没办法。毕竟在他们官方层面已经将钟明排除在嫌疑人范围之外。
不管那晚发生过什么，真相大概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
警察向钟明一点头，转身离开。律师松了口气，将手上的文档教给钟明，便道：“钟先生，那我就先走了。“
钟明朝他点头。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他合上门，走回到书桌边，将一叠签好的文档放回到桌面上，却没有翻动。
他约了职业经理人见面，集团才到手几分钟就要交到别人手中去管。若是那几个少年知道，恐怕会被气得跳脚。
就在这时，钟明听到从窗口传入的一声惨叫。
“啊、啊啊！！”
钟明一愣，站起来朝窗边走去。向下看去，发现刚才那个莱恩摔在了地上，彷佛看到了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正在试图往警车底下爬，几个警察正试图拉住他。
钟明看着他因为惊惧而扭曲的脸，眸光微闪，收起了拉下百叶窗的手。
他走过到桌边，开始漫不经心地翻动桌上的文档。墙上的时钟缓缓转动，很快到了他跟经理人约定的时间。
敲门声在门上响起。钟明背对着门的方向坐着，没有回头，道：“进来。”
开门的声音响起，有脚步声从身后靠近，钟明低着头，又道：“坐。”
后面的脚步声朝他走进，停在他身后，半响没有说话。钟明终于从沉默中察觉到不对，刚想抬头，就被一双手从后面捧住了脸。
“心情好些了吗？”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钟明眼睫颤动，抬起眼，见公爵正低头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