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姜舞娇的时候,她正在一棵凤凰木下荡秋千,秋千荡得老高,她的衣袂亦随风飞得老高,像一只展翅高飞的鸟儿。
微风荡漾,时不时几朵金凤花飘下来,落在她裙角,发间,似为她添妆。
一时四周似乎都静了下来,萧立看着她的背影,愣了半晌,心口忽然闷闷发疼。
“姜姐姐,那天你捡回来的人来了!”顾听澜推秋千的手停住了。
笑声戛然而止,姜舞娇停下秋千,远远回望了萧立一眼。
看到姜舞娇面容的第一眼,萧立脑海中忽然翻涌起一阵剧烈的疼痛,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被死死压抑住。
“怎么了?是哪里有不舒服吗?”
再抬头,姜舞娇已经不知何时站在他眼前,一双如皓月般清朗的眼神就这样望着他。
他心里陡然塌陷了一块,不自觉摇了摇头:“没事。”
姜舞娇便对他笑,笑意如绵绵春风:“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萧立愣住了,好一会儿还是摇头:“不记得了。”
“噗嗤。”姜舞娇忍不住笑出了声,“谷主说你摔傻了,竟是真的。”
萧立唇角微抿了一下,有些不自在道:“说是过段时间会恢复。”
“那我该叫你什么?”
他看着姜舞娇的眼睛,心便开始不受控制的猛跳。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像很久以前便认识过姜舞娇一般。
见他不说话,姜舞娇眨了眨眼:“我初见你的时候,你满身是伤,想必也是遭了大罪,那我先叫你平安吧,希望你余生平安。”
没等萧立开口,一旁的顾听澜忍不住道:“这名字,真土!”
姜舞娇刚要反驳,萧立却点了点头:“就叫平安,我喜欢。”
之后的日子倒也过得平和,萧立是个有才华的人,饮酒作诗,下棋舞剑,样样精通,倒与姜舞娇十分投机。
可离姜舞娇越近,他近日做梦遍越频繁。
梦中那个女子时时会一点点与姜舞娇的样子重合,只是梦中的女子总一脸愁容,用一种极为忧伤的眼神看着他,与笑容明艳的姜舞娇又似乎判若两人。
一晃半月,好不容易放晴的天空又开始下雨。
姜舞娇忍不住咳嗽了两声,问门口的小药童:“顾听澜今日不是去城中,还没回来吗?”
小药童摇摇头:“从前这个时辰早回来了,今日恐怕是遇事耽搁了。”
萧立放下手中的棋子,倒了杯热茶放到姜舞娇跟前:“从前也没听你说过,这个顾听澜是什么人?你们……很熟吗?”
姜舞娇喝了一口热茶缓了缓才道:“他是镇北侯的小儿子,自小痴迷医道,算是在这谷中长大的,我近年来身体不好,也在这谷中养着。”
不等萧立再问,外面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循声看过去,却是顾听澜冒雨进来了。
姜舞娇起身上前,随手递过了手里的帕子:“先擦擦,今日怎么回事,托你给我父亲带的信到了吗?”
顾听澜接过帕子擦了擦:“兖州出了事,全城都在找人,该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现在全城戒严,进出不便,亏得是我轻功好,只耽误了些时辰。”
姜舞娇点了点头,舒了一口气:“谷主昨日还同我说兖州城外有疫疾突发,希望父亲他们在城里安好。”
一旁的萧立一直没有说话,眼睛只死死盯着顾听澜将手帕顺手塞进了怀里,眼神便跟着暗了下来。
第十八章
夜深人静。
房间灯烛摇曳着,两个人影在窗前相对而坐。
老谷主闭眸为姜舞娇把着脉,半晌才收回手。
“你这身体面上看着倒是要比从前好多了,只是内里亏空得厉害,好好修养的话,或许能撑到来年。”
姜舞娇的眸子暗了暗,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您之前说时间越长,我忘记的事情就会越多,那我近期识得之人,也会忘却吗?”
谷主叹了一口气:“月儿,如果你将一切都记起来,那便是回光返照,时间不多。”
姜舞娇听着屋外噼里啪啦的雨声,看着几乎燃尽的灯烛有些出神。
她起身在桌案前坐下,铺纸研磨,提笔画出一幅画。
画上是个男子,一身锦衣,在一棵桃树下舞剑,只是,没有五官。
她曾无数次在梦里梦见过这个场萧,可每次都看不清梦境里的人长什么模样。
她一定是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这一年多,没有人同她提起,她也无从问起。
想给姜徵写一封信,提笔良久,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再回过神来,白纸上只多了两字“平安”。
姜舞娇看着这两个字,愣了一下,浅浅一笑,又揉成纸团扔掉。
她的平安,才华横溢,逗一逗有时还会别扭,看她的时候,眼神又呆呆的,真可爱。
东厢卧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