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石墙轰然雷鸣,暴凸出了一双枯瘦掌印,以合围扼杀之势,将单烽挟在两掌之间,十根猩红指甲透过墙孔暴绽而出,在咫尺之间,足可贯穿颅脑!
这挣脱禁制的一击,却只掠过了一片淡淡的残影
空了!
生人气息犹在,单烽方才所在的位置,却只剩下了一柄微微震颤的镜刀!
仿佛湖面涟漪的一轮晕散,十步外的另一柄镜刀上,凝出了一点急速放大的残影。那速度早已超脱了一切行迹,甚至连刀背都来不及捕捉下坠而来的分量,直到单烽蹲伏而下,镜刀才在瞬息的迟滞中,嗡嗡蜂鸣起来。
比这一退更为迅捷的,是他左手的钩针。
针上的绿橘脱钩而出,落在了单烽掌心。
“不用退了,它挠一挠痒而已,出不了石墙,”单烽道,以指腹摩挲着绿橘,“果然如此。”
云明浑身冷汗尽出,此刻已软倒在石墙边,眼前金星乱窜,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单……单前辈,你也太胡来……难怪……难怪你会是体修!”
单烽大言不惭道:“是有些根骨不凡。”
“这是……绿橘?你什么时候到手的?”
“多谢你的锥针,趁店家发怒出手”单烽正色道,“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不要在这里赊任何东西。不过……偷来的东西,不算赊吧?”
云明惊魂未定道:“单前辈,为这一只绿橘,便要冒此奇险么?”
“可惜你小子不够灵光,不然刚刚店家发怒的当口,你用上云气,还能多偷几颗,眼下就有些拮据了。”
单烽一面道,一面信手加以把玩。这绿橘被他两指捏得微微变形,也不知以什么秘法炮制过,内里经络皆如败絮,极为柔韧绵滑,在收力时飞快回弹。
“不过也不见得,你认不出来,”单烽道,“所谓的勾眼绿橘,就是绿橘中的病橘。你看,这一颗果皮焦黄,果瓤曾遭过虫害,蛀出了一对上下贯通的小眼,里头的籽带有细钩。”
他言之凿凿,仿佛早已了然,云明却依稀记得,就在与店家交涉之前,他还摸不准绿橘是什么。
云明道:“单前辈,你从何断定?”
“当然是问出来的,”单烽道,“你动动脑子,它找不到勾眼绿橘,是不是?”
他带过不少后辈,虽时常不耐烦,动辄加以讥嘲,令其自生自灭,但在答疑解惑一道上,却还算得上细致。
“是!”
“起初我以为勾眼绿橘是绿橘中的一种特殊品类,便借着最为一目了然的花生,向店家加以问询。你可记得我问了什么?”
“有没有茴香炒花生!”
“茴香炒花生,口味特异,可店家却给出了同一张方子,看来并不受佐料的影响。”
云明隐约回过味来了:“那紫衣花生和花生酥酪又作何解?”
“紫衣花生是花生中的异种,花生酥酪这一做法更是鲜少有人听闻,可它却翻来覆去,只咬定同一张方子。”
云明喃喃道:“无关品种,无关做法,亦无关大小与品相……”
单烽道:“只有一种花生,在这方子里找不着。”
“发霉花生!”
单烽忍笑道:“实是我想得太多,自然只能是发霉花生。哪有店家肯招认自家以次充好的?这样百般搪塞,当然是病果。”
云明苦笑道:“单前辈,也唯有你将它当作店家!”
“并非我存心轻视,莫有奸邪甚于人者,以人心来揣摩恶鬼,亦能胜出半筹,”单烽不知想到了什么,半是叹息,半是戏谑道,“这颗勾眼绿橘到手,我心中便明白了。唯此一条生路,拿好!”
他屈指一弹,绿橘便如长了眼一般,飞坠进云明掌心里。
“铺喜床前,将它抛给小鬼。”
“只此一颗?”云明心中依旧忐忑,“那些小鬼的肚子如无底洞一般,够打发了么?”
“凑合着用吧。这是一把勾舌锁。”
此前他抛出雪凝珠,自然不止为了试孩儿们的牙口。
雪凝珠质地莹澈,虽只在小鬼齿间留存了短短一瞬,也足够他看清想要的。
那是一枚针孔大的喉管。
这就对了。
他在游历时,曾在某地灭城后,见过此种饿鬼,它们生前遭逢雪害,同类相食啖尽血肉,却依旧活活饿死。
后虽受尸位神之召,环绕座下,却依旧因生前业障,受了针口饿刑喉咙如针,腹如笸箩,长舌如信,不论吞吃多少东西,无一能入肚,永世不解饥苦。
此鬼牙齿极利,能咬钉碎铁,偏偏经过秘法炮制的勾眼绿橘却极为绵滑,根本不需费力咀嚼,略一受压,便能滑入喉咙,饿鬼察觉滋味,必将竭力吞咽,殊不知那带钩小籽已勾住了舌尖,倒拖着一整条滑腻如胎衣的舌头,嘶溜溜滑入腹中!
他人血肉,哪有自己这一条尝遍珍馐的舌头来得解馋?
这一回,倒是当真能饱腹了。
应天喜闻录给出的破解之法,未免也太过邪性!
云明面色如土,显然这画面已在他脑中翻涌起来:“单前辈,你别说了,我……”
单烽道:“我看过了,这方子里的药材,大多寒滑清利,既能助产,亦能滑肠,你也不必担忧绿橘不够用,大家伙儿”
话音未落,云明便扶着石墙狂呕起来。
单烽单手捂住面孔,笑了片刻,心念却是电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