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1 / 1)

已经失效的傀儡符?

以土石为傀儡,手法并不高明,器修、阵修甚至药修,都有差不多的手段。但对方处理得极为小心,由鲜血绘制的符箓已经淡不可见了,探查不到半点儿来自本体的气息。

绢布反面一行小字,也像是猴爪胡乱刨成的,话却彬彬有礼十日之内,还赴弈棋之约。猴三郎敬上。

“猴三郎?”单烽道,“怎么净招惹些毛畜生啊,谢城主?”

他这会儿还笑得出来。

纵然胸口里翻涌的都是刀山一般的东西,时而卷刃,时而开锋,使人在森寒中嘶嘶地倒抽着冷气,可在站到谢泓衣面前时,他仍下意识地去攥紧那瑰丽绝伦的锋芒,脑中亦只剩下一个念头。

抓住了。

谢泓衣鬓边的一钩发丝,也是冰凉的,他仅仅是若有若无地一触,身侧便涌来一股巨力,帘影疾闪,恨不能将他整个儿扇飞出去。

“你来挡我?”单烽道,闪身避开的同时,伸指向案上一叩,指影与它轻轻一触,“老子连你也碰。”

这一招反客为主,令影子嗖地缩回了数寸,单烽的脸色却也猛地沉了下来。

背后的小还神镜在一刹那间猛烈地发烫,连带着横穿在颈中的金环也摇荡不止,伤口处血流如注,皆以烧灼般的剧痛警示着他,眼前人绝非善类,二人间业障未消。

雪中影已被撤出小还神镜。

此刻铜钱急促的警示,无疑指向另一种更可怕的可能。

不久前,有火灵根在此处惨死,甚至沦落到神魂俱灭的地步。

不止一人。

没有尸首,像是被凭空抹去了。但循着空气中的血腥气,却不难寻见他们留存于世的最后一缕痕迹。

床幔上,谢泓衣的衣袂上,甚至……地面粼粼的珠光里。碎裂的炼魂珠。

单烽低声道:“少阳真火……”

羲和弟子的体质多多少少受到所习真火的影响,他对此又极为敏锐,此刻虽只有淡淡一抹血雾,也足以分辨了。

是少阳剑庐的血。死在这附近的少阳弟子,而且不止一个……唯有白云河谷那桩雪凝珠惨案。难道,在身体被焚毁的一瞬间,那些弟子的神魂还被摄进了炼魂珠里,自此受尽折磨?要知道这一批的弟子皆是少阳剑庐的年轻精锐,也正因年轻,入舫前后便赶上雪害降世,连出舫门的机会都极少,更别说四处结仇了。

这样的残酷手段,又有炼魂珠这等邪物现世,十足的雪练手笔,偏偏炼魂珠碎在寝殿中,谢泓衣在其中扮演的又是什么样的角色?

迷雾重重中,唯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

与他心中的驳杂相比,谢泓衣更像是一缕为复仇而生的孤魂,纯澈偏激到了刀开双刃的地步,在冥冥中不分敌我地燃烧。

单烽面上无甚表情,只是伸出一手,拨开黑发扼住谢泓衣下颌,人在面前,并没有使他心中那些翻涌的东西稍得安宁,依旧是隔雾看花,看清了,又捉摸不透。

“为什么?”

他指上不自觉地用力,扰人清梦,报应来得亦快。

回应他的,是项上的一阵剧痛,两枚纤长的手指勾着金环,将他向案头一扯。力气说不上大,架不住赤弩锁牵连神魂,那一下仿佛隔着血肉,将他脊骨都捏住了,便是铜皮铁骨也忍不住趔趄一步,颈上血如泉涌。

血水溅在谢泓衣面上。那双目还半闭着,人也不太清明,虽知道扭头避开了,两指却依旧牢牢扯着金环,在淌满指掌的血泉里微微发着抖,连着影子也茫然地潮起潮落。

单烽瞥见他面上空前的惨白,心中已明白过来。想来瘟毒发作的奇寒与畏烫的本能正在谢泓衣体内彼此较力,这才就近取用了。

又要缚虎搏狼,又唯恐它扑在面上,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单烽紧盯着他,只将颈项微低一寸,身形笼罩处,那岌岌可危的平衡一瞬间便被扯破了,谢泓衣微弱地喘息片刻,便仰起脸,将他喉间淋漓淌落的鲜血吮去了说是吮,却全无半点儿柔情蜜意在内,只是长蛇将死,以毒牙拼命钉住面前的活物,藉他血肉来取暖。热血入喉,那煞白面上终于泛起血色,自唇峰向腮上蔓延。

一尊以血开面的白玉菩萨像,不过如此。

逼问的时机也到了。

单烽单手搂着他,将他更用力地压向喉间,几乎从齿关底下问:“天火长春宫中,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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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某人(黑着脸):我是来复仇的!

(一把按住老婆)奶一口

第九十三章 锁连环

他在问这话时,便已有了防备,一手握住谢泓衣手腕。果然那单薄腕脉在一瞬间疾跳起来,影子顺势而动,将他半边脸一掌抽歪过去。

单烽道:“他们若欺辱你,死也是应当的。”

这本就在他意料之中,谢泓衣的反应,无非是将他前夜所探得的一切串连成线罢了。城外的禁火碑,残破不堪的经脉,以及被火神悲日曲所激出的血肉泡影,早就照见无可挽回的当初。他生平从未有过望而却步的时候,偏偏在临开口之际,一颗心已无止尽地往下沉。

即便如此,为了那仅有一线的破局可能,他也不得不往下问。

“第二个问题,谢泓衣,”单烽道,“如果说这一切是都因果报应,天火长春宫已无活口,那这报应该落到谁的身上?羲和舫,还是天下火灵根?”

谢泓衣睁目,回以微微冷笑:“若我一个都不放过呢?”

他两指把玩着金环,起初是逗弄畜生般的轻慢,骤然用力,在单烽颈项肌肉一瞬间的贲凸中,将对方生生扯偏一寸,那种恐怖的热意却依旧蒸腾在皮肤上,厌恶、狼狈、与本能的恐惧相掺杂,让他心中恶念横生。

“不愧是一个炉子里炼出来的,同门情谊倒比金坚,”谢泓衣冷冷道,“也难怪是一丘之貉。”

单烽问:“哪些人?”

谢泓衣长眉微抬。

单烽一字一顿道:“一丘之貉。羲和舫里,和天火长春宫一事有关的,是哪些人?”

谢泓衣忽地一笑:“你这么问,是要清理门户,还是要奉劝我别滥杀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