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娇道了谢,“早出晚归的,一般都晚上八点后了。我们走了,婶子回吧。”
阿福婶的儿子在石矿给人做饭,一个月下来收入可观,前些时候石场准备盖几间平房,找人从山下运些材料上去。阿福婶儿子跟李存根一起玩到大,推荐他过去干活,这些时候就很忙,陈娇已经好些时候早上起来没见他人影了。
天气实在冷得厉害,听表婶说隐隐已经零下了,今年格外干冷。把手缩在袖子里,那股寒气透过衣裳边缘钻进来,进屋就忍不住蹲在火坑上。阿妈在做饭,“打啥出去的注意,你弟往前就没想出去过,你爹的教训记得牢呢,现在折腾要出去赚钱,哎,咋说,媳妇说话就是好使。”
“也不一定是阿娇撺掇的,咱们家日子不好过,他要真出去赚了钱才好呢。”李存叶心不在焉的。她家大伯子就是出门给人开车赚了钱,所以大房那个腰杆硬的很,自家穷,发生争执,婆婆从来帮偏忙。她算是看明白了,没钱就是没出息,活该给人欺负。
“这才多久,家里娃没有,心还没留下呢,就敢把人放出去。你们俩都鬼迷了心啦,到时候人跑了找谁哭去。”阿妈一脸不赞同。本来想喊闺女劝劝儿子,倒好,人家一个阵营的。
李存叶深吸口气,扯嘴皮子笑了一下,“我要有本事我就出去了,两个娃一人拖条腿,可惜走不了。根子年纪还小,出去看看也没什么,窝在山里一辈子穷窝囊,人家不欺负你欺负谁,都是自己招的。”
阿妈一看闺女红起来的眼睛,叹口气,“等你弟弟把钱还完了,家底丰厚了,总能给你撑腰的。你也别把这事看的太紧,孩子都两个了,你只管把钱牢牢攥在手里,出不了乱子。”
不是她不疼闺女,实在不能样样事情都出头,当初女婿挣得钱上交婆婆妈,闺女手里一分没有养孩子都得找婆母要钱。她已经带根子去闹了一回,闺女生第一个的时候,女婿在外头跟差点结婚的前未婚妻不清不楚,她又去闹了一回。她不怕丢脸,横竖活了大半辈子,只要儿女好,豁得出去。
只是闺女还年轻,还在那家里过,闹得太僵人家无所谓,怕她受挤兑。人这一辈子谁不吃亏啊,她吃得那些苦那些委屈,能一把捞起来,不都忍忍就过来了。
木头也有柔肠百转的时候
李家村在一座山腰上,周遭绵延不绝的大山挨着排过去,几里地外那个石头矿开起来的时间也不长,比他们这里还要远,只有丈来宽的山路能进去。任何两脚车都爬不上去,小林每次出山买菜都要耽搁一天的功夫,一背篓菜也不重,主要路难走,上坡太多,大汗淋漓,一天下来两腿战战。
他坐在路边石头上喘气,棉衣脱掉搭在肩上,背篓用竹条编成,勒在身上时间一久,背上肩上红一大块。灌下一大口水,吐出一口白雾,视线朝着下方一道黑影子,在蜿蜒的山路上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很快就跑到他跟前了。
小林五官皱成一团,摆摆手,“过来喝口水,我说你咋不累呢,都几趟了。我下山的时候你往上走,我上山的时候你又往上走,没见都赶不上你呢。”
其他的工人被李存根远远甩在身后,走到小林身边,稳稳放下背篓,大口大口灌水。小林两手撑在膝盖上,歪头看着他,“咋样啊,挺累吧。”
“还成。总算有个事情干,闲在家里才心慌呢。”他说起话来尽是满足的神气,虽然很累,眼睛里却是快活。
“有媳妇了就是不一样,知道养家啦哈哈。”小林还记得以前,李存根是个不经逗的,谁要逗他娶媳妇的话,像块木头,惹急了就说‘我才不娶媳妇’。
“城里的姑娘不好将就吧,娇气得很,你家那个应该顶娇气。”他们村里越漂亮的姑娘越娇矜,拿摸拿样的,他也见过陈娇,就那漂亮的样子就够折腾男人了。
李存根回忆了一下,陈娇有时候是挺娇气,什么小虫子都怕,喜欢精致漂亮的事物。可是她也很好,他们在一起闹过许多别扭,吵架打架,她都像一只斗志昂扬的公鸡,半点不服输。
可要说起她的好,也显而易见,有一回黄金跟野狗打架,被咬得嗷嗷叫,她看见了,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捡了河边的大石头就砸过去了。吓了他一跳,万一惹急那些野狗咬了她怎么办,阿娇哼哼道:“这傻狗只能我欺负,一个对一群不公平。”其实他知道,是黄金有一次护着她挡了阿福婶家的大白鹅。
他知道阿娇很讨厌他们这里,也不喜欢他关着她,她骂人打人,可是从来不会故意戳心窝子。她是那种很有同理心的人,她不屑怜悯他们贫穷,但不会高高在上拿着自己的幸运攻击他们的悲惨。
刚来的那段时间,为了给她补身体,杀了家里一只鸡,她气在头上想也不想打翻了。阿妈很生气她浪费,花儿把鸡肉捡起来,洗干净自己吃了。那之后她即使生气发疯,闹起来也不会再浪费食物。
她真的很好,善良又柔软,坦率且可爱,给花儿讲课本有趣的故事源源不断,写字好看,画画好看,教花儿唱歌也好听。他真是喜欢她啊。一想起她心就忍不住软了下来,她在家里,他工作再苦再累,也觉得有奔头,对未来充满希望。
小林一看李存根柔肠百转的表情,摇摇头,村里最不解风情的木头也开窍了,大家都长大了。歇够了,哥儿俩继续爬山。李存根抿抿唇,擦掉额上的汗珠,“外头是什么样的?”
小林一听他这问题,乐了,“外头好哇,那房屋比咱们这里大山还高,那马路比咱们流沙河还宽,外头的人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外头那是真的好,玩乐的东西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人家做不出来,花花世界不过如此,是真好。”一脸回味的表情。
李存根问,“钱好赚吗?工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