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沫笑了笑，去找墨迟。墨迟正在屋里对着一个小骨球看, 璃沫一眼认出这个球就是墨迟从魔域幻境里带出来的那个。

“你在瞧什么？”她走进去。

墨迟将小球塞回袖中，不言不语，摊开一卷画垂眸看。

璃沫凑过去，瞳孔中映出了山峦和河川的线条, 细白的手指沿着画卷划下去, 停在越州两个字上, “这上面画的是越州的昆仑山吗？你看这个干吗, 我们不是说好先去赤水吗？”

从尸山回来两人就合计把剩下的骸骨找到。那样风华冠绝的上古战神, 尸首却四分五裂，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更何况那只逃掉的堕灵，随时都会寻找新的宿主。一个邪祟试图收集战神的遗骸一定不干好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帝幽的遗骸落在那种东西手里。

剩下的三处地方，昆仑之丘、赤水和冥渊。赤水离东洲最近，所以他们决定先去赤水看看，但是墨迟却看起了越州的地图。

少年眼底弥漫着淡淡凉意，“我去昆仑之丘，你不用去。”

璃沫惊讶，“为何？”

墨迟淡淡道：“顾家来提亲，你父亲来信说他同意了，接下来互换庚贴、钠征、请期，你哪里有时间去找骸骨。”

璃沫道：“我父亲同意了那便让他去嫁，我可没同意。”

墨迟道：“可我觉得你挺愿意的，舍得拿出紫仙丹救他。”

璃沫分辨道：“他当时都快死了，我若不拿出紫仙丹，他就彻底完了。”

墨迟合上画卷，嗓音里都是讽意，“快死的人多了，你救的过来吗？”

璃沫道：“救不过来呀，所以要挑挑，我只救亲近之人。”

墨迟猛地抬起眼，单眼皮眼睛内勾外翘，里面缀满寒霜，“亲近之人？也是，都说亲了，自然是亲近之人。”

璃沫微微一怔，“你也是我亲近之人啊，还有爹爹祖母，你们若有生命之忧，我也是会拿出紫仙丹......”

墨迟冷冷打断：“吃不起。”说罢走出房间，离开庭院。

璃沫看着他的背影嘀咕一声，“凶巴巴。”

围观半天的王青风呵呵一笑，“李姑娘和顾二公子是旧识了吧？”

璃沫道：“也不是旧识，就小时候见过几面。”

王青风“哦”了一声，“怪不得我家小主人生气了，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突然就变成李姑娘的亲近之人，而好朋友却被排到了后边，冷不丁谁能接受啊？更何况是紫仙丹这样的奇物，听说令尊当年即便恶病缠身都没舍得用。”

璃沫眨了眨眼，突然意识到为何从尸山回来，大家看她的眼神都不太对劲。在她眼里，紫仙丹就是寻常丹药，毕竟昆仑产出，她家里多得是。见顾南意命在旦夕，就拿给他吃了，没想别的。

但对于凡间而言，那是仅有的一颗仙丹。不是出自哪个有名的炼丹师，而是真正的仙药。在别人眼里，那可不就是她对顾南意动了心？

真是冤枉。

王青风笑着说：“亲近之人这句话可不能轻易说呦。”

璃沫道：“是我口误了。”她总下意识把顾南意当成南浔，谁让他们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王青风见点通了对方，心情愉快，又收拾了一会儿庭院，开开心心去给墨迟取早饭了。

墨迟回来时璃沫已经走了。平常她都会与他一同吃饭，但今天却没有。不仅早饭，连中饭都不吃，晚上更是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墨迟扒拉着碗里的米，浓黑纤长的睫毛轻垂，心中烦躁不已。他把早晨说的那些话翻腾出来，逐字去看，每一句都想重新塞回肚里。

她一定生气了。她肯定生气了。他就不能忍一忍吗？就酸到连嘴都闭不上吗？

王青风就这么看着墨迟，看他拿着筷子搥啊搥啊，一粒米没吃，碗却要被捅穿了。

第二天璃沫没来，第三天璃沫还是没来。

墨迟从一开始的烦闷到最后眸光漆黑，起身收拾去越州的东西。

王青风在门口瞥到，立刻过来问：“主人，我们今日就走吗？”

墨迟将他从鹿灵山带来的几样东西装入包袱，“王长老，都说了叫我的名字。”

王青风道：“可是这样不尊重，要不我喊你......”还未说出就听墨迟道，“不要喊我公子，也不要喊我墨哥，你就叫我墨迟。”

王青风讪讪一笑，他能想出的称呼都被否定了，“要不我托大一下，叫你阿迟吧。”

墨迟依旧垂着眸收拾东西，淡淡道：“行。”

王青风又道：“那你也不要叫我王长老，你叫我名字即可。”

墨迟道：“你叫我阿迟，我便唤你王叔好了。”

王青风怔了一下，他孑然一身没有子嗣也没有亲戚，大半辈子都只有一个名字，王长老。听到这么有烟火味的称呼，心里说不出的感慨，就像一根孤单单的藤，旁边又结了一根藤，突然有个伴了。

他“哎哎”了两声，“王叔好，这个真好。”

墨迟又道：“王叔你回鹤留山吧，我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更何况，就是回来也不回东洲了。”

王青风连忙道：“我回鹤留山做什么？我与掌门说好了，我大半辈子都在鹤留山，该做的都做了，现在既然认了主人，自然你去哪儿我也去哪儿。嘿嘿，我还没去过昆仑山呢，正好涨涨见识。”

墨迟道：“尸山那次我没做什么，甚至还没沫沫一半多。若不是她扔给我坠子，我也不能修复提灯。”

王青风道，“可是只有你能言出必灵，若不是你辖制住堕灵，最后又用提灯逼退了它，我们早就被它砍下头颅祭祀上神了。”

墨迟还欲再说，王青风伸出一只手阻道：“不必再说了，誓言不可破。我既立了誓，就一定会做到。”

他停了停又道，“更何况昆仑之境危险重重，我们两个人总好过你一个人吧？我的修为、阅历都是能帮得上忙的呀。”

王青风正在苦劝，院门被推开，一个少女满脸璀璨笑意跑了进来。冬季阳光虽薄，但却十分偏爱她，尽数照在她身上，眸子明亮，唇红齿白，整个人都在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