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邪钻人梦里会勾着人欢愉,但他梦里的沫沫却乖得很,被亲一下都会生气脸红。他以为那是凭本事梦出来的,却没成想还是妖邪。

夜晚,璃沫刚躺下,就听到一个细细的声音唤她。她连忙单手结印,变出一个透明的结界罩住自己,接着从枕头下掏出一个荷包,抽出一副潦草的画。

画上是一只抱着鲤鱼的胖娃娃,正是她让监视墨迟的年画娃娃。离开鹿灵山时,她把重新涂完色的年画还给墨池,墨迟便带来了东洲。这么久年画娃娃都没来找她,猛地见它来找,璃沫生出不好的预感。

“主人离开云帆阁朝城外去了。”年画娃娃嚅嗫着说。

璃沫一惊,“去城外?你怎么知道?”

年画娃娃眼里涌出一点开心,“自从来了东洲,我就被他贴身装着,他做什么我都看得见。”

璃沫没想到自己随便招的小妖精,竟然有一天真能顶大用。

她翻身坐起,快速穿好衣服。

结界外,婢女们正在打地铺,小声地说着话。

璃沫从荷包里拿出一张纸,咬破食指在上面画了个柴火棍小人,吹口气,小人立刻变大,变成了沉睡的璃沫。

晋级到筑基后,灵气是从前的两倍。许多不能用的仙诀,现在都能使了,就是效果一般。比如这个假璃沫,做工十分粗糙,近看能看到脸是歪的,胳膊也一长一短,甚至手指都没长全,甚是恐怖。

不过无所谓,婢女们也不太可能大晚上凑近看。如果凑近看,那就是鬼故事了。

她将年画娃娃收进荷包,掏出一张纸月亮门穿墙而去。

*

东洲的夜与别处不同,这里终年云雾缭绕,纵然是夜晚天空也积着厚厚的云层。月亮躲在里面不出来,城里城外都黑乎乎的。

璃沫靠着年画娃娃的指点走出了城外,经过一片乱葬岗后到达了囚墓。修仙之人横死必须马上下葬,而且要葬到专门之地,有结界压制的地方,以免遭来异变。顾柳音虽说是沧月阁主的爱女,也得按规矩葬在这里。

璃沫穿梭在碑林之中,果然在一处新坟看到了墨迟。

墨迟穿着一身黑,颀长的身影立在寒风中,透着几分清寒锋芒。

少年手持提灯低头看着什么,听到动静扭过头,眼中的戒备在看到璃沫的一刹那,消散得无影无踪。

“沫沫?”因为太过惊讶,那双极薄的单眼皮眼睛睁得圆圆的,但随即就沉下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璃沫腰上的荷包不安地扭动了一下,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年画娃娃的心虚和不安。

璃沫此时的不安不亚于它,墨迟敏感多疑,这个问题若没回答好,很可能之前做的努力就都白费了。墨迟会顺藤摸瓜联想到掉入山底那次,怎么偏偏半夜三更碰见了她?两次都是这样,很难让人不怀疑。

慌乱之下,瞥到了墨迟身旁的墓碑,上面写着【爱女顾柳音之墓】,璃沫顿时有了盘算,“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儿?”她指着墓碑道,“我来找顾家小姐的墓。我越想越觉得蹊跷。顾小姐在梦里遭遇了邪事便寻死了断,证明她是个极看重名声的人。这样重名声的人怎么可能留下书信诟病自己,完全不合常理啊。”

一顿胡扯之后,璃沫惊讶的发觉这事真的很蹊跷啊。就像她刚才说的,都敢用死维护名声了,怎么可能再去声张?更何况对于修仙之人来说,谁都不愿意死后葬入囚墓。

顾名思义,囚墓就是囚禁一生的意思。这里到处都是结界,被镇在这里,死后都无法投胎。

墨迟绷着的脸有一丝松动,与他想的一样,顾柳音这事确实蹊跷。但他不是过来为她讨公道的,而是为了找到线索抓住梦里的邪祟。

“你看到什么了?”璃沫知道那盏提灯的神奇,连堕灵都可以杀掉,堪比上古神器。墨迟就是靠着这盏提灯出入东洲畅通无阻。

墨迟刚要回答,余光瞥见远处出现几道影影绰绰的人影。他拉住璃沫想躲起来,但是对方目力极好,一道符纸飞来,化为千丝万缕的金光网拦在他们身后。

走无可走之地,墨迟转过身把璃沫挡在身后,抬眼朝前望去。

浓雾中走出一行人,有男有女,襟袖轻盈,缓带轻飘,胸前绣着一枚清冷斜月,在夜色里闪着细碎光芒,一看就知是沧月阁的人。

走在最前面的少年喝道:“什么人?”

他旁边的女修嗓音冰冷地接话,“深更半夜来坟墓能是什么人?自然不是好人。”

这语气,三分嘲讽七分嫌恶,听得璃沫直眨眼,忍不住脆声怼道:“你们不也三更半夜来坟墓吗?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人。”

几人顿时沉下脸,沧月阁是东洲赫赫有名的仙门世家,光渡劫期的门人就是其他仙门的好几倍。门下弟子无论去哪儿,都是处处被人奉承,横行无忌无人敢惹,哪里受得了璃沫的挑衅,当即就有人拔出背上长剑。

“月恒,不得无礼。”人群中响起一道清冷的喝止声,璃沫寻声望去,只见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分开众人走了出来,拱手道:“在下沧月阁顾南意,今日因小妹仓促下葬,我和几位同门不忍,故来囚墓看她。不知两位仙友何门何派,为何半夜出现在这里?”语调虽显得礼貌,但声音却冰冷无比。

璃沫和墨迟不约而同睁大了眼,心中掀起层层巨浪,震惊无比地看着对方。

那双眼只要看一次就不会忘记,清冷剔透,宛如山川水色的琉璃。

墨迟心头大震,这不就是出现在璃沫幻境中那位手捧九头鸟的人?

璃沫心头也大震,这人的长相跟南浔一模一样。若不是知道那位天帝之子,正在昆仑修炼本命剑,百年之内出不了洞府,她都要以为对方也穿来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太可爱了,评论区一片中了,我中了。让我想起了某个举人,两手拍了一下,笑了一声,道:“噫!好了!我中了!”

? 29、一更

璃沫小的时候只有一个玩伴, 就是天族太子南浔。他总会找来奇奇怪怪的东西给她解闷,会讲话本的傀儡人、开花结果的宝石树、火凤凰尾羽做的扇子、上古流传下来的菩提子。

像兄长一样温和,又像朋友一样有趣,孤独待在岛上时, 跟南浔在一起的时光是最有趣的。后来她离岛时还为没能跟他道别懊恼了一场。

顾南意, 南浔, 听上去实在太相似了。

璃沫从墨迟身后探出头, 细细打量顾南意,眉眼身段甚至嗓音都毫无差别,世上真有完全相似的人吗?

墨迟微微侧脸,瞥到璃沫一眨不眨的模样, 眸子蓦地阴沉。

一个矮胖的男修用剑指着他们道:“喂,我师兄问你们话呢, 哪门哪派, 为何半夜三更到这来,聋啦,哑啦?”

璃沫拧了拧细眉, “不愧是东洲第一仙门,动刀动枪的, 好威风,好了不起。我们小门小派,说出来你们也不认识。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这里又不是沧月阁的私墓,埋的也不都是沧月阁的人。来就来了, 还需向你们汇报吗?”

“真伶牙俐齿, ”嗓音冰冷的女修冷笑着说, “等我拔了你的舌头, 看你还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