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抬起眼皮想看清是谁,但他实在没有力气了。陷入昏迷的一霎,只看到了缀满合欢花的裙摆,像春日温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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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沫吩咐人抬着墨迟去找丹峰的长老救治。那几个人都是参与殴打墨迟的,虽不愿意,但没敢拒绝。只在心中嘀咕,丹峰的长老是炼丹的不假,可他们又不疯。墨迟是魔修后代,人人厌恶,怎么可能给他用灵药?
几人偷偷扭头看了一眼,少女默不作声,一直跟在后面。不知怎么,与平常的面目可憎不同,这会儿的璃师妹有些文静可爱。
大概天要黑了,看不清吧。
几人同时扭回了头。
璃沫没能跟着去丹峰,而是半路被王青桉派来的婢子叫走了。
一同被叫走的还有苏妹白。
此时的天空渐黑,炊烟与深色的云层连成一片。山民们点亮了烛火,主峰两边的山涧宛如挂着数条灯带,一层一层,明亮又壮观。
璃沫心不在焉地跟着婢子,想着王青桉这个名字。她知道对方是苏妹白的亲母,原主的继母。只是穿越时匆忙,能把周围人跟名字对上就不错了,哪来得及看人物关系。
她又打量了苏妹白一眼,想来应该很会刁难人。
“阿姐......”苏妹白伸手拉她说些好话,但是手指才搭上去,璃沫就轻呼了一声。
苏妹白忙缩回手去,“怎么了?”
璃沫没说话,低头朝掌心看去。上面布满了细小的划痕,有些地方还渗出了血迹。她着急阻止梁元挖丹巢,下坡速度太快,山石把手掌都磨破了。刚才一心查看墨迟,没感觉到痛,现在才觉得痛了。
璃沫手指微微缩了下,重新思绪乱飘。
她刚刚在墨迟昏过去前说了句,“我没让人拿你娘的遗物,不是我做的。”
唉,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
王青桉的香雪楼在主峰的侧边,这里种满了香雪兰。一到开花季,花朵纯白如雪,香味清香如兰,是鹿灵山最亮眼的一抹明净。
楼随主人,王青桉一身半旧青衣,挽着高耸的发髻,只斜插着一只珍珠钗子,清淡极了。她见到璃沫进来,快走几步一脸惊喜地将她抱住,“我才叫医师去看你,没想到你竟自己起来了。”
“娘,”苏妹白嘟着嘴,“就说阿姐是装的嘛,不然好这么快。”
璃沫还未发作,王青桉先瞪了自己女儿一眼,“胡言乱语,沫沫才不会撒谎骗我。你若再说这话,我可要罚你了。”
苏妹白气得跺脚,“娘偏心阿姐。”
王青桉没有理她,携着璃沫的手让她坐下,脸上带着关心上上下下地看了看,露出笑容道:“行动自如,应该是没事了。等你爹回来,我也好交差。”
璃沫回视着王青桉,与她想的不太一样啊。
“知道你带着妹妹出去淘,我已安排下饭食,就在我这里吃吧,省得来回折腾。我做了你最爱吃的桂花小圆子。”
王青桉吩咐婢子摆饭,转身用手指点一下璃沫的额头,亲昵又带点责备,“说起来你这次太不像话,怎么派人去抢一个魔修遗孤的东西?又要挖人丹巢?幸好没闹出人命,不然我可替你遮掩不住了。”
璃沫微微睁大眼,“娘,可不是我让的,是小妹自作主张。她假传我的话派梁元抢遗物,回头又求我把事认下来。你看,我都有留音的。”
少女伸出左手,露出一颗海胆状的小珠子,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捏住海胆最长的那根针,红光一闪,里面传出一道哭腔,“阿姐这次你还得帮我,你不帮我,我就完了。”接着声音变轻快,“就如往日一样,你都说是你做的就好了。”
“墨迟被挖丹巢是他的事,反正他天生下贱,不能修行更好。只要阿姐承认是你逼我去取的遗物就好了。你跟大家说,你好奇想要看墨迟他娘留下了什么,我劝过你的,你不听......”
苏妹白脸上惊惧交加,看看海胆,又看看她娘。这比璃沫拽着她去开宗堂还要吓人啊。
王青桉面上波澜不惊,可是心里却差异得很。她仔仔细细打量了璃沫几眼,还未开口就见小姑娘抹起了泪。
“娘,小妹去找我时,我一听又要替她揽坏事,心里害怕,不小心触动了留声珠,这可不是我故意弄的。”
苏妹白顿时噎住,她本来要抢先说璃沫偷偷用留声珠,心机实在深沉。
璃沫揉红了眼,“平常也就算了,我是姐姐,替她抗些事也没什么。可是这次太过了,魔修我可不敢沾边。”
王青桉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摸摸璃沫的头,温和地说,“娘知道了,是娘错怪了你,一会儿就骂你妹妹给你出气。”
璃沫道:“那倒不必,只是娘须得跟门中众人说清楚了。今天后山围观的足有三四十人,回头爹回来了,还是会传到他耳里。到时候问我,我肯定说不是我做的。爹不信,开宗堂......”
璃沫说一句,王青桉眉头就皱一点。有一瞬,那双温柔的眼变得寒光冷冽。但只是那么一下,就又恢复原状,快得璃沫以为看错了。
“知道了。”王青桉温和地说,“沫沫不用担心,娘不会让你难办的。”
晚饭是在香雪楼里用的。王青桉坐中间,璃沫和苏妹白坐两边。至始至终,王青桉都是侧身朝向璃沫,温柔地给她夹菜,嘱她多吃。
饭后还让婢子取出一个雕花的檀木盒,里面是一对金镶红宝石钗,黄橙橙,亮闪闪,富贵极了。
“专门让工匠打的,你喜欢吗?”
璃沫接过来,目光越过盒子落在苏妹白的头顶,只有两朵绢花,没有耳饰。她伸手巴拉巴拉金钗,笑着说,“谢谢娘,可喜欢了。”
王青桉脸上露出笑容,“好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既然身子好了,那些人参就不必吃了,补过了反而不好。”
她让两个婢子拿着牛角灯送璃沫回去,自己则站在门口,看着人走远了才回去。
香雪堂中,苏妹白揪下头顶的绢花抱怨,“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啊。我也想穿新衣,带金钗。”
王青桉漫不经心地在她旁边坐下,拾起绢花重新给她戴上,“你总是沉不住气。你不是掌门亲生的,别的地方再不如她,谁还能看到你?”
苏妹白不语。
王青桉道:“好了,你回去吧,以后不要惹她,要哄着她。今天这事,你要挨三十棍杖。”
苏妹白差点跳起来,“怎么还要打我?前些天不是打过了吗?”
王青桉瞪她一眼,“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抢她的留声珠,我也不会罚你们一起挨打。谁成想她昏迷得那样,手里还一直攥着那个珠子?要不然,你也不会留下把柄在她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