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砚下颌还抵在她头上轻轻摩挲,他低垂着眼,正听着手机里语音念的财经新闻。
似乎感觉到她在看他,男人垂下眼,贴在她耳侧轻声问:“是不是吵到你了?我关掉?”
“没有。”沈南初晃了下脑袋,下意识把自己的手机息屏,又转头去拿他的手机:“我帮你设置每日新闻好不好?这样你每天准点都能听到了。”
陆时砚低低应了一声,又听到她说:“对了,我上次看到有款专用的金融分析软件,帮你下下来了,你试一下,好不好用。”
“…我上次用过了,很不错。”
“…哦。”沈南初愣了下,又仔细想了一圈:“还有那个带刻度的杯子,你根据刻度倒,以后水就不会满出来了…对了,还有那个…”
她絮絮叨叨嘱咐了许多,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陆时砚已经很久没说话了。
转头看他,却见男人靠在沙发上,微垂着眼,嘴唇紧抿,脸色在灯光下看起来似乎还有些苍白。
他沉默不语,只是摸过手机,关掉了还在播报的新闻,低头的时候,眼睫落下阴影将他眼底的情绪遮蔽得干净:“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
沈南初立刻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有多暴露自己,她默了片刻,上前抱住他,好一会儿才艰难开口:“我一会儿要出去拿个快递,你一个人在家…等我,好吗?”
陆时砚突然深吸一口气,喉咙却仍旧在一瞬间窒哽,吸进来的空气仿佛带着芒刺,瞬间将他的五脏六腑扎得鲜血淋漓。
喉结动了几下都没能发出声音,他睁着空茫的眼睛朝她看去,内心有个一万个声音在疯狂叫嚣,几乎崩溃。
他知道这天终究会来,只是没想到,来的时候竟是这样痛…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嘴唇颤抖着张合了几下,喉咙里全是辛辣的腥甜气。
“可不可以…”陆时砚艰难吐出声音,胸腔剧烈起伏,似有无数情绪在他体内翻涌,几乎压制不住。
最希冀的那句话几乎脱口而出,却在最后一刻还是改变了问题:“…你会回来的,对吗?”
我可以等到你的,是吗?
他紧攥住她的手,长指紧扣住那截温软,好像如此就能把她留住。
就像明知道这个问题有多么空乏无力,明知道她的答案不可能是他希冀的那一个,他仍旧抱着那微薄的希冀问出这唯一可以出口的问题。
沈南初垂下眼,视线落在男人攥着自己泛出青色血筋的白皙手背上,许久没有说话。
他的手掌温暖,哪怕再用力也会克制着不让自己弄伤她。
冰封了许久的心,突然就软了,沈南初能清晰的感觉到某种情绪正从他紧攥着自己的手掌传导过来。
那东西越积越多,倾斜着即将要翻出来,像是崩塌的山体或是爆发的洪水,瞬间淹没理智。
她在沙发上坐起身,双手切切捧住他的脸,那句话应承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
却见男人翕动着眼睫也急急朝她望过来,然而失去了光明的那双墨黑的星眸,无论如何努力,却始终不能准确对上她的视线。
看着眼前这双空茫的眼睛,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卡在沈南初的脖子上,逼迫她将那句话生生咽了回去。
手指摩挲着他清瘦的脸颊,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即便知道他看不见,也仍旧扯出一抹笑,随后低头在他眨动的眼皮上轻轻印上两个吻。
她告诉他,也告诉自己:“陆时砚…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贴上去的一瞬,有咸湿的海水漫上来,将两人都溺进其中。
下楼的时候,沈南初才发现今天是阴天,半月来难得秋日的晴朗终于也在今日走到了尽头。
风带着海城特有的咸湿的空气一起涌到脸上,冷冽的,夹着降温后的小针,刺得人脸颊辣辣的疼,尤其是刚湿过的那块,几乎像是被刀割过一般。
她站那扇墨绿色的铁门前,身子竟是被吹得晃了晃。
捂了捂脸颊,将手里那串挂满琳琅挂件的钥匙放到门边的一个花盆后,她终于将空空的两手揣进衣兜里。
什么都没带走,什么也都没留下。
刚走两步,就遥遥看见一辆车标铮亮的迈巴赫从电线交错的拐角开过来,矜贵流畅的车身将这条破旧的街道衬托得越发老旧不堪。
沈南初快速闪到角落,很快便瞧见那辆车停在了她刚刚站立的那栋小楼前。
车门打开,穿着鲜亮的叶桐笑盈盈从副驾驶上下来,还不及关门,先转去给后座人开门。
她似乎比之前瘦了些,脸上化着精致妆容,倒看不出气色,只是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似提前演练过,姿态优雅得像个大家闺秀。
沈南初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恭谨有礼的模样。
不得不说,在表演这方面,叶桐有着十足的天赋。
有野心的人从来不缺乏驱动力。
一个美妇人从她打开的那侧车门下来,另一边则下来个中年男人,光看两人穿着都知道身价不俗。
那妇人抬头看了那破败的小楼一眼,低头似在抹眼泪,保养得宜的脸上能看出几分与陆时砚相似的痕迹。
叶桐很快上来挽住她的手臂,低头贴在她耳侧絮絮说着什么,妇人似被安慰,轻轻点了点头,便跟着叶桐一起进了小楼。
沈南初看着那扇重新阖上的门,重重抿了下唇。舞吧,菱六,四一;5O5追,庚群.
她告诉自己,这样就够了。
至少陆时砚的父母看起来还是很担心他的,他们比她更有能力,也更有资格照顾他。
他一定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