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画舫够大,她索性绕了一圈,走到了更偏的地方继续吹着风发呆。
身后仍有歌舞欢笑的声音传来,容莺低头发呆,百无聊赖地数着衣服上的钉珠。
几声轻咳突然让她回了神,转身看向另一侧。穿着蓝色衣衫的小姐正用帕子掩唇轻咳,意识到有人后还略带歉意的冲她笑了笑。
容莺也回之一笑,心想应该是同她一样出来清静的……
也不知这画舫上到底有谁,说不准李愿宁也在。
蓝衫姑娘也是个拘谨的性子,两人都沉默地吹风,并没有彼此搭话,直到容莺看到一只坐满了伎人的画舫越来越近,蓝衫姑娘忍不住问她:“她们不用回避吗?”
容莺想起以往的习俗,便解释道:“这种伎人游船经过是来奏乐讨赏钱的,兴许是画舫上有人吩咐了让他们靠近。”
姑娘对她点了点头,伎人的画舫已经贴近了,有侍卫的游船靠过去盘问,容莺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了,提着裙子准备要走,姑娘走在她身前,似是要朝着二楼去。
船板上有木刺凸起,勾住了容莺的裙边,她回身扯了一下,正好听到蓝衫姑娘开口和人说话。
“公子怎么下来了?”
容莺继续低着头扯裙子。
“你去哪了?”
微凉的嗓音,如此刻冰洌的湖水。
容莺还保持着扯裙子的动作,却在此刻抬起头,看向楼梯上的人。
他总是一身素净白袍,和所有人格格不入,即便在此刻纵情享乐的奢靡之处,他也如同一抹令人清醒的霜雪,只是遥遥看着就让躁动的心忽然沉寂。
闻人湙显然也看到了她,略微一怔,正要说什么,船忽然猛地震荡起来。蓝衫的姑娘猛地朝后栽倒了几步,伏在栏杆上艰难站稳。
与此同时创舱内也起伏着贵人们不满的抱怨,还有人骂骂咧咧地从船舱中走出。
容莺方才扯不下来的裙子也因为这猛烈的一晃,刺啦一声给扯了个大口子,虽然扯下来了却损失不小。
她一口气还没叹出来,就见方才的伎人几下跳到了画舫上和侍卫厮杀,而各处游船不知何时也都朝此处聚集了起来。
变化只在瞬息之间,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画舫又是剧烈地摇晃,容莺的耳边响起了一声尖叫,一阵天旋地转后,她和蓝衫姑娘齐齐落水,猛然砸起大片涟漪。
21. 馥雪 “应该算是吧……”
暗沉沉的湖面忽然爆发出巨响, 歌舞升平的景象立刻被打破,瞬间人声嘈杂了起来,慌乱的人们就像受惊的鸟兽一般喊叫躲避, 踩踏声怒骂声不绝于耳。画舫上的绫罗被射下来的火箭点着, 瞬间就烧了起来,顷刻间火光冲天。
水底忽然冒出许多刺客, 伎人打扮的人也拔出刀剑, 与侍卫厮杀扭打起来。立刻有靠在四周的船来将画舫上的贵人护送离开, 身份稍低的就被撇在后面慌乱地躲避奔逃。
本来喝得醉醺醺的容曦还未反应过来, 就被一旁的赵勉从席中拉了起来往外跑, 火苗连她的衣角都没燎到。侍卫按照赵勉的吩咐立刻聚了过来将她护住。
画舫上混乱作一团, 接连有人落水,不多时船上就布满残肢死尸, 安插在附近的兵卫送走了几位贵人,而还有几个被困在画舫。
惊魂未定的容曦被赵勉扶着上了游船, 回头看了眼浓烟滚滚的画舫,这才脸色苍白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是谁派来的?”
赵勉安抚地轻拍她的后背, “今日来此非富即贵, 只是不知为何,听说太子也来了。”
容曦皱起眉,疑惑道:“他往日自恃清高,不是最看不惯这恋酒迷花的风气?偏偏今日来了,实在蹊跷……”
赵勉摇摇头,说:“今日势必要不好收场了,方才我看去的时候,太子和二皇子已经被护卫带离, 也不知道此刻是否脱险。”
容曦对这些倒没什么忧虑,有容霁和容麒在的地方,护卫就是让船上的人死光了也不会让他们两个出事。何况画舫离岸不远,今日乞巧节京城四处有金吾卫巡逻,得到风声立刻就会带兵赶来,此刻早就去救人了,出不了大事。
等船靠了岸,容曦走了两步,仍是觉得心中不安,似是忘了点什么,于是便看向赵勉,赵勉温和道:“怎么了?”
连赵勉都未曾发觉异样,那就是没什么了。
她不再乱想,一边抚着衣袖一边朝来接的马车走去。
一声巨响过后,容莺眼前突然暗了下去,湖面上的一切随着波澜而晃动模糊。她下意识挣扎呼救,却一张口就有冰凉的湖水涌入口腔,呛得她胸腹闷疼。前一刻她还在感叹的湖光水色,下一刻就使她窒息要命。
时间似乎变得格外漫长,容莺抬不起胳膊,眼睛睁不开也无法呼救,只能无力的向更冰冷的湖底下沉。
在她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刻,忽然间感到腰上一紧,她想睁开眼却又没力气,很快便模糊了意识。
“公主……”
容莺身上发冷,隐约听到有人呼喊,随着声音越来越清晰,她也恢复了知觉,还未睁开眼就咳嗽了起来。立刻有人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一边在她耳边说着:“可算是醒了……还好没事……”
容莺浑身衣物已经湿透了,湿乱的鬓发贴在脸颊和颈项,她睁开眼,伏在小榻上平复呼吸,脸色仍旧苍白。
围着她的是三个陌生的女子,其中一位应当是官宦人家的妇人,衣料和首饰都十分富贵,面相还有几分眼熟。
见她醒了没说话,王馥雪猜到她是吓傻了,给她递了杯热茶,安抚道:“公主不必忧心,已经没事了,金吾卫正在追捕刺客,一会儿我会派人送公主去府上歇息。”
容莺开口,嗓子艰涩的厉害,“我见过你。”
王馥雪笑了笑,坐到她身边。“镇北将军府的李公子冠礼上,妾身与公主确实有过一面之缘。”
容莺沉思片刻,很快就想起了那段记忆。王馥雪就是那个小孩的母亲,李愿宁曾提起,说她被卫公子抛弃后,转头嫁给了卫公子的父亲,做了他的继母。
忆起这段后,容莺点了点头:“你是卫尚书的夫人。”
“妾身本姓王,闺名馥雪,公主叫妾身的名字就好。”王馥雪笑起来自带风情,嗓音柔媚却不矫柔做作,反而让人想要亲近。
容莺喝了热茶,脸色还是没有缓和太多,显然是被吓坏了。
“妾身这游船上没有备衣物,还请公主忍耐一时半刻,府上离此地不远。”
容莺点头谢过,问她:“方才的画舫如何了?我落水之前看到有刺客,船上似乎是起火了,他们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