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宗荣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缓缓闭上眼。

良久,他声音沙哑地道:“可他如今,毕竟是我唯一的儿子了。”

林意深站在光影交界处,半边脸隐在阴影里,轮廓锋利如刀。

“爷爷,”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铁,“这些年,二叔在境外洗钱、走私,甚至涉及军火交易。这些证据一旦被国际刑警盯上,益生集团百年基业,顷刻间就会土崩瓦解。”

林宗荣猛地睁开眼,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痛色:“你...”

“父亲也是您的儿子。”林意深突然打断他,黑眸里压抑着二十年的痛楚,“他是多么晴朗温润的一个人,难道你就不会为他感到心痛吗?”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狠狠刺进老人心里。

林宗荣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颤抖着伸手,摸向桌上那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里的林正南正搂着年幼的林意深,笑得温润如玉。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拍打着玻璃,像极了二十年前拉斯维加斯那个血腥的夜晚。

“这些年,我总会在梦里看见父亲倒在血泊里的样子。”林意深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二叔当年能对亲兄弟下手,如今为了自保,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一滴浑浊的泪从林宗荣眼角滑落。

他死死攥着照片,手背青筋暴起,仿佛在与自己作最后的挣扎。

书房里静得可怕,只有老爷子的喘息声越来越重。

终于,他颓然松开手,照片飘落在罪证之上。

“按你说的办吧。”老人声音嘶哑,像被抽走了全身力气,“只一点,留他一条命。”

林意深静静看着祖父佝偻的背影,眼神复杂。

他弯腰捡起那张全家福,轻轻擦去上面的灰尘:“我会处理干净。”

转身离开时,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呜咽。林意深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

走廊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他知道,从今夜起,林家再无宁日,但至少,父亲在天之灵,终于能安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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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意深站在集团大厦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如蚁群般忙碌的城市。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红酒杯壁,水晶杯发出清脆的鸣响。

“二叔最近很活跃啊。”他对着身后的文骞淡淡道。

文骞翻开平板:“林副总这周已经三次约见东南亚航运协会的会长,还私下接触了几家船运公司的股东。”

林意深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转身,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那就给他想要的。”

一个月之前,林意深故意将东南亚航线拓展计划书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当林保华的目光第三次扫过文件时,他适时地揉了揉太阳穴:“这个项目风险太大,我建议暂缓。”

林保华果然上钩:“风险与机遇并存。这个航线要是拿下来,每年至少增加百亿的营收。”

林意深佯装犹豫:“但当地政策复杂...”

“我在那边有些人脉。”林保华迫不及待地接话,“不如交给我来运作?”

接下来的时间里,林意深刻意放权。

他批准林保华调用集团最精锐的谈判团队,甚至亲自出面为他引荐了几位关键人物。

而林保华暗地里,加快了动作,通过离岸公司收购空壳船运企业,准备等独家代理权到手就金蝉脱壳。

殊不知这些公司的控股方,早被林意深换成了自己的人。

三月中旬,周氏集团旗下的东南亚M12国际航运公司与益生集团的谈判终于尘埃落定。

即将产生庞大盈利金额的《泛亚航运枢纽合作协议》,将授予益生航运对马六甲海峡转运港的独家运营权,控制着整个东南亚60%的原油及集装箱中转业务。

签约仪式上,林保华红光满面,意气风发。

他站在签约台前,嘴角挂着志在必得的微笑,接过礼仪小姐递来的钢笔,在协议上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在他听来如同金币落袋的悦耳声响。

“林副总,这次合作可是开创了亚洲航运新纪元啊!”M12航运联盟的首席执行官握着他的手,语气里满是恭维。

林保华朗声大笑,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声音洪亮得整个宴会厅都听得见:“这只是个开始,未来三年,我们要让马六甲海峡的每一艘船,都印上我们林家的标志!”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董事们谄媚的笑容,媒体记者争相拍照的架势,甚至连一向对他爱搭不理的几位老股东,此刻都举杯向他致意。

他特意看向站在角落的林意深,微微抬了抬下巴,眼神里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挑衅。

侍者适时地递上香槟,林保华高举酒杯,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为了林氏的未来,干杯!”

全场宾客纷纷举杯,水晶杯碰撞的清脆声响中,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坐上董事长的位置,手握千亿资产,呼风唤雨的模样。

宴会厅内,庆功宴正酣。

林保华端着第二杯红酒,春风得意地接受几位航运巨头的吹捧,助理匆匆走来,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