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七猛地抬头:“我没有。”
“你还要狡辩?”朱方估扑过来举拳要朝他的脸砸下去,可那拳在离罗七的脸仅有分毫的时候停下了,朱方估摇头道,“你是他最重要的师弟,我不打你。”
朱方估缓缓地松了手,方才一通吼叫,如今就仿佛泄了气般颓然坐回椅上,他伸手拿过那坛酒,把剩下的全都灌入口中,颓然摔了酒坛,他抹去嘴边残酒,对着坐在对面的罗七说道。
“昔日,他对你有多少怜惜,今日,我便对你有多少恨意。”朱方估桀桀一笑,“你不是要我说么?我都说了,你待如何?”
罗七一字一句道:“我没有杀师兄。”
朱方估本欲发怒,却见他目光坚定,眸中无一丝惧色,不像是在说谎。
“不是你,又是谁?莫须幽的妖魔录都记着呢,可是,他颠倒黑白,只为给你推托罪责!”
“是,他颠倒黑白,可他不是给我推托。他是给所谓的正道,给所谓的道义推托。我从未否认是我害了师兄,可师兄不是我杀的。”
“那是谁杀的?”朱方估咆哮道,“难道他真的用清凉剑杀了自己?”
“是上官无伤。”
门外响起一个人声,只见华不染慢悠悠踱步进来,身前飞着一只纸鸢为他引路。
华不染来到二人面前,闻到浓重的酒气,不禁抬手掩鼻。
“真是些野汉子,几杯黄汤下肚就喊打喊杀,啧啧,真是粗鲁。”
听到华不染的讥讽,罗七抬眼看了他一眼,问道:“陛下让你来的?”
华不染道:“你也知道夜深至此,宫门已经关了,陛下让你从密道回宫,要我给你送来机括。”说着,他递给罗七一块木樨。
罗七接过来收入腰袢,他起身饮尽了碗中酒,将空碗倒扣在桌上,便双手抱拳朝朱方估道:“告辞。”说罢,转身离去。然经过朱方估身边时,他又顿了脚步,抬手在朱方估肩膀上轻轻一按,“我一生所珍视之人不多,师兄当为之一,我是宁可自己死了,也不愿伤他分毫。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我的真心。”
言尽于此,罗七心知多说无益,便举步走了。
不想走到门外,罗七发现华不染随后也走跟了出来,不禁转身问道:“大司寇不胜酒力,大司乐不照拂一二么?”
华不染奇道:“你要我一个瞎子照顾一个醉鬼,究竟是你瞎还是我瞎?”
罗七拱手道:“烦请大司乐看在同僚之情上多加劝解,如今新律初行,大司寇乃掌握生杀大权的重臣,若他有个万一,恐动摇国之根本,对江山社稷无益。大司乐也不想看到律法难行礼乐崩坏罢?”
华不染闻言不禁微微吃惊,想不到这罗七竟有这般胸襟,如此顾全大局,为社稷江山着想,往日倒是轻看他了。
“也罢,本司位居大司乐,这大司寇的心病,我且治治罢。”
“多谢大司乐。”
罗七复看了一眼屋中,才告辞离去。
华不染听他走远,才转身进屋。
屋中酒气熏天,实在不是他喜欢的味道,还有那粗野的汉子,四下无人之时居然偷偷哭起来了,真是奇哉!
华不染走到桌旁拢袖立着,踢了踢桌角,说道:“喂,别嚎了。”
说嚎却是夸张了,朱方估长相虽是黝黑粗犷,可他心思细腻,便是以为人都走了才敢偷偷哭几声,可他既是偷偷,当然是哭得小心翼翼,哪里敢大声哭号让人听去笑话。
华不染突然出声倒还把他吓了一跳,他惊慌失措地抬起脸来,脸上还有泪痕。可惜他酒量确实不怎么样,与千杯不倒的罗七喝酒,确实是找罪受。
华不染把一方锦帕递到朱方估面前,劝道:“别伤心了,若他在世,也不想看到你这样难过。”
白芷霜是个温柔的人,他们都知道。是以,当平日里说翻脸就翻脸的人突然露出一丝温柔来,醉鬼如朱方估,也难免将这一分温柔错认成他。
“雪坛主……”朱方估喃喃着伸手去摸那张清丽的容颜,却被啪的一声打掉了手背。
“你这丑八怪摸本司作甚?”华不染气得怒问,虽说他没见过朱方估长什么样,可听人说他长得又黑又壮,为人冷酷严厉。华不染心道,都已经黑了还不爱笑,那得丑成什么样?
朱方估被打掉手,心中反而生出一丝戾气,他借着醉意起身将他心爱的“雪坛主”抱在怀里,仿若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他用了十足的力道,紧紧用双臂箍着那纤细的腰身。
瓮江上的惊鸿一瞥,苦寻尸首的执着,到后来追寻至美艳山仰望于他的卑微,再到后来,想要守护他的心,难以启齿的爱恋,还有临别一眼,竟是此生最后的回眸。
突然被一个壮汉熊抱住,鼻间全是他的汗味和酒气,一向清心寡欲认真修道的簪花神算简直要晕厥过去。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这朱方估居然捧着他的脸痴痴望着,一会哭一会笑,一口一句“雪坛主”,说了许多爱意。
华不染无奈地想,也罢,为了江山社稷,本司且忍你一回,见你如此情伤难治,就借你一抱让你掏掏心肺罢。
却没想到,那朱方估醉酒抱着他蹭来蹭去,想是平日少有纾解,此番面对心爱的“雪坛主”,竟情难自禁,动了心思。
朱方估捧着心上人的脸痴痴道:“我时常在梦中见到你,你也是这样好看,这样温柔待我。我对你情深一片,却总不敢告诉你。你不该去爱上官无伤,他伤你至深,杀你两次,我绝不饶他!绝不!”
“好好好,不饶他,他已死在我手中,你且宽心。”
华不染的眼珠若还在,恐怕已翻到天上去了,却还是忍耐着配合朱方估的伤心拍了拍他的肩以宽慰他。
“我早该将你变作我的所有,让你从身到心皆是我的,不该让你再去找他!我那日便该拦下你,将你锁起来,哪也不让你去……”
这话听得越来越瘆人,华不染刚想把人推开,就听哐啷一声,手腕被一个镣铐扣住了。
华不染惊道:“你干什么?”
“干你。”朱方估低声道,猛地将心上人抱起来走向榻边,将人放到榻上。
“你这个丑八怪黑方估!赶紧给本司放开!你胆敢对本司不轨,本司要将你的脑袋拧下来!”华不染又叫又骂,可惜一时挣不开这位可怕的大司寇,朱方估一向执掌刑罚,随身还带着镣铐,那镣铐乃玄金石打造,一般用来禁锢武功高强的重犯,不想今日却用在了自己身上,华不染气得两眼发黑。
朱方估平日里便是个壮汉,如今醉酒,力道更是无穷,他将心上人按在榻上,伸手解了一身衣物后,又去解心上人的,他俯低身子,在他耳边低声道。
“芷霜,你别怕,我心中最是疼惜你,定不会让你受伤。”
眼看着自己的衣物被剥光,华不染气得扬起手,“噫?”朱方估怎么只拷住他一只手腕?华不染惊奇过后便要一掌拍死朱方估,突然浑身一酥,他不可思议地僵住了,娘呀,他这是进入了一个什么神仙境地,怎么这么……原先还有气无力的华小染很快振作起来,在神仙境地里分外勇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