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忙掩袖搓耳,快步走开,又忍不住八卦,悄默听着。

“睡过不知多少回了,那后来被焚的竹涧小筑,那天虞各个隐秘角落,甚至在弟子院舍都……我可不是瞎说,曾有弟子录下的留影珠为证。”

还有什么是比渎神更让人兴奋的?

又有什么是高高在上的神祇,曾被凡人……不!被魔头压在身下,雌伏承欢更令人好奇的?

千万年来,神的圣洁名声有沈悬衣维护,众人不敢说什么。

如今,沈悬衣被神杀了。

神甚至半只脚迈入人族的对立面。

这时候憋不住的话匣子就疯狂溢散开,什么话劲爆,什么话能释放人的天性,他们就说什么,真真假假掺杂在一起,传的人多了,假的也成真了。

曾经万人伏拜,人人尊崇,看一眼都是亵渎的神,如今却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

渎神啊!

谁都能来踩一脚。

旁人不但不说你不对,反倒夸你讲得好,这能不兴奋吗?

着实可叹,可悲。

有点良心的人,都忍不住要叹一声:人啊……

酒楼茶肆中,走出一女修,不满地蹙眉道:“这位师兄请慎言。”

那男子睨了她一眼,侃道:“这不是天虞慕掌门吗?你父亲请辞后,你坐在这个掌门的位置上,可还舒坦?”

“谁能想到当初一个倾慕自己首席师兄的千金大小姐,也有成为一派掌门的一天,更是坐上仙门之首的位置呢?”

他话里夹枪带棒,特意强调着“倾慕师兄”,气得慕湘恼极,又不敢反驳,生怕被架在言语火堆上炙烤。

“天虞没了沈悬衣,还有什么资格坐在仙门之首的位置上?”

此人话语讽刺,无赖至极。

慕湘无意与其相争,又不想成为众人口中调侃的对象,只能咬牙咽了咽。

又禁不住气恼,冷哼一声:“苍生危机挂在嘴边,谁也不见你们为苍生做了什么,比那弄堂里叼着葵子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婆还聒噪,都什么时候了,红尘灵气都要断了,你们还惦念着仙门之首的位置,同那人间亡国了还想着坐上帝位的蠢材有什么区别?”

“你!”

侃侃而谈的那些人满脸涨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本想发作,却见四周有人不赞同地冲着他们直摇头,这才作罢。

也有那么些人哀叹道:“这话说的有理,苍生危机尚未解除,前途一片渺茫之际,却还在抢这种虚位……”

有人望天长叹,“我看啊……这仙门要完。”

那些不愿争吵的仙门纷纷散去。

剩下的这些,便更加明目张胆,言语喋喋。

太平盛世不居安思危就算了,如今仙门危矣,苍生危矣,他们还能避重就轻,麻痹自我,就足以显露出一件事沈悬衣这个师祖将他们庇护地太好了,有的指望,从来学不会自己动脑子。

他们不晓得危机吗?不晓得祸患吗?

不,他们只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罢了。

可悲,可叹。

慕湘叹息一声,什么也不想听,匆忙离开。

这场谣言,她止不住,反惹一身骚。

她给自己父亲去了一封信:天虞已经完了,仙门也快完了……

她父亲想都没想,直接回了句:嗯,乃父于灌愁海岸劈一竹居,又于黑水间捕得异鱼,味美鲜嫩,日日啖之,天虞倾颓,余下弟子可赠其银两,遣送归家,若愿留下,可来海岸,余愿教习捕鱼之术,果腹无碍。

慕湘收到信件,又是好笑,又是难过。

父亲竟真的在那不毛之地捕鱼种田。

她忽然觉得,或许……做个凡人,也不错!

没了碧落川,没了天地灵气,才是真正的众生平等,仙门不会再看不起凡人,无法拥有更长的寿数也没什么,毕竟这些人中不乏活了几百年上千年的,他们活了那么久,又有什么用?不还是粗鄙不堪,狂言乱语,半点敬畏之心都没有。

用这态度对神,神还能庇护人吗?

慕湘推己及人,一拍大腿,心想:我要是神,我也不守护这些完犊子的狗东西!不拍一巴掌灭了,都是老娘大发慈悲了。

她气呼呼地坐在茶桌前,光顾着生气,没注意到一辆马车停在客栈外。

驭车的车夫是个木傀,车内先是跳下一名个子小小的少年,虽相貌普通,却灵动活泼,甚是可爱,而后,踏出一个白衣少年,他扶着另一个男子下了车,两人皆戴着帷帽,瞧不清面容,只是那个子略高一些的男子走路有些僵硬,甚至看不出迈步,腿脚都掩在宽长的衣摆下。

白衣少年在柜台前要了两间房,那同样戴着帷帽的男子,则被那小小少年搀扶着往楼上走。

大约是腿脚不便,一个趔趄,男子险些跌倒,他摔地很奇怪,腰背都弯一下,直挺挺就要瘫倒,小小少年帮扶不及,骤然惊呼。

慕湘眼疾手快,上前扶了一把。

小小少年不太会道谢,作揖的双手忙乱着,忘记是左手在上,还有右手,交换来叠过去,都没做对。

那模样娇憨可爱,慕湘禁不住笑了声。

白衣少年这才来得及赶来,将那腿脚不便的男子护在怀中,模样颇为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