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悬衣,你永远都不是他,取代不了他,你只是个赝品。”

你只是个……赝品!

夕影诛灭了他的心。

几千上万年过去,他都没有半分悔意,甚至享受着原本不可能属于他的一切,他偷来了夕影的温柔以待,偷来了原本属于镜的温柔时光。

他何止没有悔意?

甚至在明知夕影看他时,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他却依旧自欺欺人地蛊惑自己,只要镜永远不存在,他就是夕影的唯一。

后来,他发现苍舒镜就是镜时,他应该早点下手,杀了苍舒镜,哪怕苍舒镜是个死不掉的怪物,他至少也能再获得千年时光,独占夕影。

可他太自负了。

他想知道,就算镜再次出现,凭着他和夕影上万年的情谊,到底能不能比得过对方。

他从未后悔过。

他从无悔意,无论是披着镜的皮哄骗夕影,还是留神庇佑人间。

于苍生而言,他何错之有?

于仙门而言,他何错之有?

他是仙门师祖,他帮人族成为整个红尘的至尊,成千上万年来,人类何曾遭遇过异族侵犯,何曾衰蔽式微过?

他所做的一切,没有一个得了好处的人族能说他一句不对。

他对得起所有人,唯独对不起夕影。

他求他原谅,求他别恨他。

因为夕影找回了所有记忆,他这些年所作所为早已败露,再无转圜余地,却还……

贪图一份奢望求他别恨。

夕影“如他所愿”,别说是恨,如果可以,就连记,他都不愿再记起他。

说能放下,到了头,其实是放不下的。

哪怕夕影恨他,哪怕这万年陪伴中,有那么须臾时刻能被夕影记得,他都不会如此不甘心。

沈悬衣还在挣扎,他迫切地攥住夕影戮进他心口的手,忍着痛,解释道:

“我当初所作所为,对你不起,但这千年来发生的事,我真的一概不知。”

夕影冷漠地看着他,沾血的手要从他心口抽出,眉眼嫌恶至极。

沈悬衣用尽全部力气,挽留。

“我没有骗你,这一次是真的!”

“一千年前,你沉睡后,我便将那心魔取出,封印进九荒魔域,直到魔域又出现一个魔主,仙门对战时,玉挽不慎触破封印,放出心魔,它蛊惑了玉挽,这些年利用他做了什么事,我真的不知道,我那时候只想着守着你的身体,等你醒来,看到一个干干净净,再不会被心魔左右的我。”

他喋喋不休说了一大堆,却始终得不到夕影的回应,夕影只是冷漠地垂睫,琉璃瞳倒映着他急切忐忑的脸,却从未将他望进眼底。

沈悬衣不得不说更多,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都是心魔的谋划,是它!它已经从我身体离开千年了,所有的一切都与我无关,夕影,你不能全都怪我,不能的……”

夕影终于有了反应,睫毛簌簌抬起:“它想……得到什么?”

“它……”沈悬衣踟蹰须臾,终究咬牙闭眸道,“它想要你的灵脉灵核,想夺走属于神的一切,它想……成神。”

千年前,夕影沉睡之后,灵核灵脉莫名消失,极仙崖上没有外人,除了沈悬衣,还能是谁做的呢?

夕影不是没有怀疑过,可他那时不愿怀疑沈悬衣,怀疑他的…师兄。

事到如今,一切都有了合理解释。

夕影沉睡后,沈悬衣便急着割裂心魔,心魔被投入九荒封印前,顺走了夕影的灵脉灵核,它本就是沈悬衣的一部分,而那时夕影对沈悬衣毫无防备,这事做起来可谓是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可神的灵脉灵核,岂是一个凡人的心魔能觊觎的?

一离开极仙崖,灵核灵脉便为了自保,隐匿于凡尘。

灵核去了荒古秘境,靠着里面仅剩不多的神息来温养自身,等着主人来取。

灵脉运气好些,找到了转世历劫的凡人夕影,却因这具凡躯而始终不得唤醒,一直沉睡,直到被心魔设计……

它利用权欲熏心的玉挽,告诉他:你就是神的转世,你要找回灵脉灵核,才能重回极仙崖,重新接受天下苍生的朝拜,就连仙门师祖都会对你俯首称臣。

又借着苍舒镜的夙愿与执念,哄骗他:你为神而来,为神而生,玉挽就是你的神,他只是因转世不记得你了,等你寻回他的灵脉灵核,他重归神位,会想起你的。

岂料,苍舒镜没那么贪心。

他当时只想让沉睡于极仙崖上的那个人醒来。

哪怕不知道他这个信仰者也没关系。

在这千年尽处,他是苍舒镜,他迫切地希望他的神不再受苦。

而在这之前,他早已经陪着他的神,陪了九世。

有时候,夕影投生成王室皇子,他便做他身边最忠诚的影卫。

有时候,夕影是个家族没落的商贾之子,他便陪着他一步步白手起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