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不是昏了头……

第58章 第58章

夕影开启的门, 直通沧州秘境核心。

沧州秘境是上古秘境, 沿途多有天然的弥彰幻境,凶险坎坷,是为阻挠外敌入侵,也是考验弟子而设的路障, 秘境自被赫连家留以己用后, 便能自动识别赫连家血脉,多有分寸, 不会过分误伤。

这秘境没见过神,意识到夕影并非赫连族人, 又身怀神力后,本能警惕。

它在时间长河中,浸满了人间悲苦。

那些吞纳进秘境的意识开始叫嚣怒吼。

耳畔都是哀哭呐喊声, 道不尽的唏嘘怅惘, 怨毒地呼啸在夕影身周。

夕影垂睫一看,光可鉴人的冰湖褪色, 换成一条比黄泉更凶险的川流,无数张狰狞痛苦的人脸流淌其中, 从足下游过。

这凶相, 光是多看一眼, 都能吓得失三魂丢七魄。

也不知那些嫩歪歪的小弟子,会不会途经这样的河流。

夕影没理, 继续朝前走。

河面之下伸出的手瘦骨嶙峋, 或被火焰灼烧成焦炭, 或被冰冻成脆棍, 一敲就断了, 又或者已腐蚀严重, 肉一块块往下掉。

无一例外的,他们的手还未碰到夕影,便化作一声惨叫,消散成烟云。

夕影默叹:“若真是枉死之魂,我为你们超度又如何?可你们只是残留幻影罢了。”

眼前所见,耳畔所闻,都是假的,是一段幻境。

却又是真的,曾真实发生过的人间炼狱。

那是天梯断裂时,昆仑弃大陆而去,一时间地动山摇,岩浆滚涌,海水倒灌,人间文明坍塌殆尽,数不清的人在水深火热中挣扎呼痛,在异兽啮齿间狼狈求生。

夕影踏在昆仑月上,俯瞰这般的人间,终究留了下来。

他带着昆仑上的碧落川,以极仙崖为镇,保住这片大陆。

又以一魄化天虞,镇压异兽于殊命谷底,保住人间生灵。

代价是魂魄不全,永生不得返还九天。

他心甘情愿。

如今想起来,当初所为从未后悔过。

只是,他没想过,春秋更迭千万载后,人间还是那个人间,人却非当年的人。

一切都变了。

就连沈悬衣……都变了。

踏过冰湖,才是真正的秘境核心。

这里的幻境做的比外界的还要逼真,若非心性坚毅,神识强大的人,很容易迷失其中。

闯入者直面的是自己内心的恐惧。

而这幻境则是将恐惧无限放大,摆在眼前,逼着你不得不看。

夕影的经历太多了,白云苍狗,泱泱千万年。

他瞧着周遭的幻影从上古洪荒,迭代至万年前的倾覆之灾,又看着一个个宏愿颇违的仙门弟子,变成无不有私的虚伪嘴脸……

夹杂着一道模糊的背影,一闪而过。

待夕影定睛去瞧,便只剩云烟,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人。

沈悬衣唇角含笑,眉眼温柔地唤他名字,陪伴他,照顾他,让他习惯像个凡人一样睡觉吃饭,爱上凡间的热闹与欢笑,变得……越来越留恋人间,越来越像一个人。

夕影爱上人间,留在人间,不想什么返还九天了。

他沉醉不知归路。

永远被红尘困囿,锁缚于极仙崖。

自身去慢慢体验,与这站于旁观视角去看待,是两码事。

他心中本就有怀疑的种子。

带着怀疑去瞧,只觉沈悬衣每一个温柔的笑,都别有意味。

夕影越瞧越烦躁。

恨不得直接出手破了这幻境,敢拦他的路,他便毁了就是。

手刚扬起,幻境造的沈悬衣不见了。

另一个青年站在他面前。

也是一身白衣,宽袖轻拂,墨色长发直垂后背,几近膝弯,他似乎不太会束发,慵懒随意地以一截海棠树枝绾着,衣着也是松松垮垮的,没个正经样。

青年提着一盏雪白的兔子灯,笑说:“你喜欢那小兔子,又不将它捕了留下当个爱宠,心底又惦念的紧,还不让我说。”

“跟我有什么好倔的?我又不笑话你,神怎么了?神就必须端庄威严,喜欢那些冷冰冰没意思的笔墨书砚、法器铁疙瘩吗?”

青年将兔灯往夕影手里一塞,指尖燃了点灵流,点亮灯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