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止楼。

不求你闻达,只望你谨守本分,要听话,莫要多口舌纷扰。

下人嘴碎的则是让小少爷闭嘴呢。

那是夕影的噩梦!

苍舒镜愕然,眉头紧皱:“谁给他安排的?”

小兔妖道:“哥哥自己挑选的呀,他说很喜欢。”

什么很喜欢?!

分明是恨得要死!

为什么要选择住在这样的地方呢?

如今不是没得选啊!

苍舒镜终于想明白。

夕影不是原谅他,才让他跟上来,不是想与他重修旧好,才不再恨他。

他只是想让自己放下无谓的恨。

怯者愤怒,强者谅宥,真正的勇者才能彻底放下。

夕影还做不到,但他很努力,他逼着自己去面对曾经逃避的一切如这小院,他要住;如苍舒镜,他不介意他出现在眼前。

顿时,心凉了一半。

可叹可笑,苍舒镜还以为……还以为可以重新开始,还以为已成功迈入夕影心坎。

不曾想,夕影对待一间小院的态度,就足以让他刚刚生起的心火,再次浇熄。

他的存在显得多余。

似乎只有一个作用让夕影看着瞧着,渐渐习惯,慢慢地心湖冰封,变得冷硬,变得漠然。

什么叫多余啊。

夏日暖炭,冬日冰鉴,以及心死后迟来的歉意。

多余的,夕影不需要了。

……

夕影不在楼里,他被赫连青邀着去赴宴。

苍舒镜的待遇同那傀儡车夫差不多,被丢在殿外,不被允许入宴。

他穿着一身褴褛衣衫,站在明耀辉煌的殿外,眼睁睁看着小兔妖畅通无阻地蹦跳进去,依靠在夕影身边撒娇,眼睁睁看着沈悬衣落座于夕影身侧,为他斟酒。

他好妒忌,好羡慕!

可他像是见不得人的鬼,纵是从地狱里爬出来,张牙舞爪的,也没人在意,没人惊惧,更没人多看一眼。

因为,他的利爪都被夕影剪掉了,再也伤害不到谁。

没人惧怕他,他失去一切。

原是为了夕影,丢了所有,在所不惜,可他抛弃一切来追逐的这个人……多一个眼神都不会给他。

而他,还得装瞎。

他该什么都看不见的,看见了,夕影就会不要他了吧?

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筵席热闹,那些矜贵子弟岁数小,见识浅短,认不出夕影是神祇,也看不出沈悬衣的身份。

他们只瞧夕影容貌昳丽,俊美潇逸,被赫连青邀来,定是家主的朋友,谁不喜欢美丽的事物,殷勤心思昭昭然。

酒过三巡,夕影觉得厅内有些闷,独自出去透透气。

便遭了一场艳遇。

有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直接借着酒意,通红着脸,紧张地趿到夕影面前。

实在不会说话,张口成了结巴:“白影公子,那个……那个……”

筵席上,夕影给自己捏了个名字,用了阿娘给小兔妖的姓,单取了个“影”字。

他没避讳。

当年,苍舒家主接他回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影’,倒也合适。”

是挺合适的,永远做别人的影子,没有自己名姓,铺陈在脚下,任人踩踏。

没有光的时候,影子就消失了。

他后来很讨厌这个字眼,又厌恶苍舒镜一口一个“小影”地叫着。

如今倒是……

无所谓了。

同那栋小楼相似的住处,同苍舒镜这个出现在眼前的人一样,这个字也可以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