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神,可祖祖辈辈口口相传中,或是典籍玉录下,神尊明明……”他形容不出来,皱眉说:“明明和人不一样的,怎么会有这样明显的爱憎?”

“对啊……”

有人嗓音压到低地不能再低。

“该不是……该不是醒来的已经不是神尊了吧?”

真热闹啊。

夕影眯着眼笑听。

他们说着夕影对那凡人的态度,夕影生辰日的问题,夕影手段毒辣,又变得丧失神性……

到了后来,干脆直接猜测夕影已经不是神了,是被妖魔顶替身份,又或者染了心魔。

今日借着审判名义,就是整垮仙门的第一步。

“是时候了。”

夕影轻声对小兔妖说,更像是自言自语。

他将白兔放在自己神座上,他站起身,目光渺渺梭巡众人。

晴空白日,阳光暖融。

天上却开始飘起霜雪。

夕影绯衣猎猎,翎羽肩袍上落满了霜雪,像极了天虞的凛冬,这座由他一魄化成的仙山,绵延千里的青葱被层层皑雪覆盖的模样,夕阳一照,绯红滴血。

“到时候了。”

隐身术一解,他身侧站着的男人渐渐显形。

那是……

那是苍舒镜!!

曾经那个光风霁月的谦和君子,曾经天虞仙山的首席弟子,曾经风光无两的苍舒山庄大公子,曾经令人艳羡的仙门矜贵。

如今,他披上了新的身份。

冒名顶替的赝品,蓄意谋划的邪祟,嗜血杀戮的魔主。

在看清他浑身凝固的血前,在瞧见他苍白如死人的面色前,众人竟是下意识往后退,甚至恨不得逃离此处。

夕影笑了。

看吧,他们嘴上说不信他,心底却已笃定苍舒镜就是令人胆寒的魔域之主。

他们怕苍舒镜。

怕地像是被恶犬咬断过腿脚,一见到苍舒镜,就本能胆寒,生怕他发了疯一样从天而降,露出血腥獠牙,龇开血盆大口,将他们开膛破肚,生吞活剥。

瞧清楚他如此落魄的模样时,才恍过神。

因苍舒镜身受重伤,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又因唯一的神祇在场,他们深信苍舒镜掀不出什么浪花。

魔域之主空降第一仙门,搁在往常哪个时候都是一场灭顶之灾。

但今日不同。

他们惊魂未定,又见夕影的手指搭在薄如蝉翼的白羽面具上。

“他是谁,你们都看见了。”

夕影声音很轻,却传遍整个天虞。

“那我是谁,你们仔细瞧清了。”

“别……”

哪怕只说一个字,苍舒镜也被肺腑牵扯出的疼震地呕出鲜血。

夕影不理他,扣在面具上的手缓缓挪动。

“师兄?”

白衣猎猎的男人蓦然出现在身边,大手握着他的腕。

“一定要这样吗?”沈悬衣皱眉问。

夕影笑了:“你一直在看着我对不对?”

沈悬衣:“……”

夕影睫毛轻颤:“很失望吧?”

沈悬衣:“……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已经结束了,别继续了。”

夕影反握住沈悬衣的手,琉璃双目光辉熠熠,他坚定地说:“没有结束。”

“师兄,我要为他沉冤昭雪,也要接受曾经的自己,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所有人都可以放弃他,唯独我不可以。”

“要不然……他就太可怜了。”

他嗓音很轻,无限温柔,是说给凡人夕影听的,也是说给自己的心听的。

没人救赎凡人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