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抹身影最终在她的床榻边沿停了坐下。

虚弱不堪的小姑娘在朦胧的视线当中, 她见?到一张俊美无双的脸庞,阿滢还以为是?梦境。

虽说?眼睛看不清楚却想跟他说话,干裂的唇翕动了两下, 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出去,泪珠子已经先不受控制掉了下去, 她耸吸着挺俏的鼻尖。

不过是?起了个头而已,晶莹剔透的泪珠子不受控制一般往下砸去, 模样好不可怜。

商濯看着?她措不及防掉落的眼泪,心口莫名一烫。

“......”

印象里,他似乎还没有见?过蛮女哭。

相处的日子虽短, 因为同吃同住在一方屋檐之下, 他见?过她很多面, 娇蛮的, 惊恐的, 为了一两块铜板叉腰与人争执呵斥, 害羞脸红的, 委屈的,纠结的,抱着?马哈哈哈大?笑的。

唯独...好似没有见?过她哭泣。

商濯原本以为她不会哭, 她性子倔么, 自然也就?要强些, 毕竟被人刺杀,险些遭魏人玷污,知道人会吃人的真相,纵然吓得狠了, 都没有哼哼唧唧掉眼泪珠子哭泣,就?是?脸无比苍白。

就?因为知道他要成亲了, 不过来看她,所以哭了?

她不停掉落的眼泪让商濯觉得,他隐瞒骗她的事情的严重?性要强过之前她经历的惊险一切。

蛮女的眼泪既让他心中?不悦,又叫他觉得快意,看来他在她心中?所占的分量着?实不轻了,已然胜过了许多。

她总算没有跟第一次知道他欺瞒她时那般无谓,不问他要个结果,甚至不巴结他,只问他要银钱,抛下他,兀自回塞北。

少女哭得迷茫,泪水很快打湿了绣玉兰花枝的软枕,整个人匍匐在枕塌的边沿,好像被雨水砸焉巴的娇花,与平时的样子截然不同。

去了粗衣麻布,换上?柔软洁白的亵衣,只要不张口说?话做事,她当真有几分像汴安的娇气小?姐样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商濯朝丫鬟伸手,后者连忙将热了一遍又一遍的汤药给端上?来。

眼看着?商濯掐着?她的膀腕,要将她给抱起来。

她当真是?怄气三天不用膳,原本纤细的腰肢,此刻更是?盈盈不足一握,碰到她的腰,商濯眉心更蹙。

昭潭十分有眼力见?把郎中?以及身旁的丫鬟仆从?遣出去,带上?了门。

“管好你们的嘴。”昭潭警告众人。

丫鬟仆从?们眼明?心亮,“是?。”

几勺温热苦涩的汤药下肚,阿滢总算是?缓了点神,人勉强能提起一点力气,她逐渐清醒,眼睫抬起来,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张俊脸。

原来不是?梦,商濯真的来了。

他来了。

终于来了,还是?来了。

“……”她依然很虚弱,口中?苦涩无比,浑身绵软无力。

相顾无言好一会,男人舀起碗里剩下的汤药喂给她,本以为小?姑娘会闹脾气抗拒不喝,没想到乖乖张嘴了,由着?他喂。

她小?小?的嘴巴沾上?药汁,看着?没有先前那般干涸苍白,总算有了点水色。

一碗药喝尽,阿滢的力气渐渐恢复。

房内伺候的人都被遣了出去,他搁下药碗,起身去外室端了一些吃食来,幸好饭菜温热,商濯端过来,她闻到香味,立马就?吃了。

应当是?饿得有些狠,她端着?粥碗吃得比较快,腮帮子鼓鼓的,还被呛到了,连连咳嗽。

自打一见?到她,商濯的眉头就?没有松过,他正要伸手去拍她的后背,给她顺一顺,阿滢没有推开他,不过在他的手落到她后脊背的一瞬间,她进食的动作顿住了,商濯自然是?感应到了,他瞧着?她的反应。

好半响,她又接着?用膳,默默把商濯拿过来的膳食全都吃光,让自己恢复体力。

他继续轻轻给小?姑娘拍顺着?后背,像在塞北他身体不适,小?姑娘给他喂药照顾他时的行径一般无二。

吃了一碗清粥配肉糜,又喝了一碗乌鸡汤,阿滢可算是?彻底好受了,她已经能撑着?手坐起来。

商濯不说?话,她也在等着?商濯开口。

本以为她会率先按耐不住性子,没想到她沉默寡言起来,不发一语。

不吭声就?是?不吭声。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他在这边留得太久,容易出事,商濯问她,“阿滢,你不用膳执意要见?我,有何事?”

何事?

阿滢抬眼仔细看着?他的面庞,商濯的脸当真是?俊美得无可挑剔,剑眉星目,眼眸深邃,他的神情淡淡,语气平和温柔,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不得不说?他真的很会伪装,又天生了一张轻易便能哄骗姑娘的面庞。

可怜她一回两回上?他的当,被人当成猴一般耍着?玩,还陪人笑。

她真是?太笨了,阿嫂说?得对,世道险恶,她应该多生些心眼,都怪她往日不听教训,眼下哭了委屈了也是?该的。

越想越鼻酸,她吸了吸鼻子,将翻涌上?来的委屈给咽了回去。

“殿下不清楚吗?”

他既然要打哑谜,她也不打破,看看他到底还要怎么编,怎么跟她圆这一切。

显然没有想到她会绕弯子,商濯抬眼,“我想听阿滢亲自告诉我。”

“告诉殿下什么?”她一忍再忍,垂放在身旁的手不自觉攥紧了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