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璐随手将名片放进包里:“我要是能像嘉西那样早下决心就好了。”
钱佳西是她的同班同学兼密友,没毕业就断然放弃了当老师的念头,先考入一间外资公司,从前台开始做起,得到提升机会后,却跳了槽,换的工作一行不挨一行,后来居然进了电视台,慢慢由打杂、文案做成了节目编导,眼下已经开始参与制作几档节目,她的雄心壮志是想成为成功的制作人。用她的话讲:不要说进电视台,哪怕当一个名不符实的小白领,也比货真价实地吃粉笔灰来得好。
“怎么你不想当老师了吗?”
“除了教历史,我也不会做别的啊。”如今甘璐纵然吃厌了粉笔灰,却也失去了转行做其他职业的冲动,“哎,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接我?”
尚修文看着前方,嘴角牵出一个浅浅笑意:“我刚才说了,路过。我们今天在外面吃饭,然后去看场电影吧。”
最近尚修文忙于工作,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独处了。这个主意很诱惑甘璐,尽管她有课要备,有比赛要准备,有作业要批改:“可是……”
“放心,我已经给妈打过电话了。”
甘璐看着前方,无声无息笑了,那个笑容在她秀丽的面孔上一点点漾开,带着发自内心的愉悦。尚修文腾出一只手,抚摸她的头发感叹道:“娶了这么好哄的太太,我都有点罪恶感了。”
甘璐斜睨他一眼:“我不介意你多哄我来解脱你的罪恶感。”
尚修文笑着摇头:“哄多了,那就真的是心里有鬼了。而且”前面遇上红灯,他利落地停下,右手拉起手刹,顺手抚一下她的头发,“你会腻味,这对男人来说就要命了。”
甘璐想,尚修文的所有举动倒都是这样清晰有度,从不会缺失,可也不会过量。他的情话、他的小殷勤、他的温存、他的热情……他付出得总是恰到好处,这样一个男人,她想她大概看不到他失控的时候,自然更不可能腻味,她不知道应该为此惆怅还是庆幸。
尚修文带甘璐吃过饭后看了场电影,回到家时,已经快深夜12点钟,两人从地下车库直接上电梯,尚修文从甘璐身后伸手按了18楼,然后搂住她,将下巴搁在她浓密的头发上:“璐璐,有没后悔过跟我结婚?”
这是一部景观电梯,渐渐升高,从半弧形观景窗望出去,可以看见外面的万家灯火,夜幕下的城市在层层叠叠远远近近的灯光下也显露出与白天不一样的繁华味道。甘璐对着玻璃上反映出的不大清晰的两个人影像笑:“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只是突然想到,我们结婚快两年了。”
“你还没给我后悔的机会。”
她在他怀中转身,踮起脚尖吻向他的嘴唇。
“电梯里可有监控啊。”尚修文闷声笑道,却回吻过去,根本不容她闪开。
电梯直接到达他们住的楼层时,这个吻正在深入,尚修文腾出一只手阻住将要重新合上的电梯门,嘴唇没有与甘璐分开,带着她一个转身,两人拥抱着走出来,一边吻着彼此,一边走向住的1802。
这个大厦是一梯两户的板式结构,楼梯间装的触摸式照明开关,他们都不去碰那个开关,相拥着继续那个吻。
尚修文背靠着自家大门框,本来伸手去摸钥匙,却抵不过怀抱的那个柔软身体的缠绕,胳膊揽紧她,将她更严丝合缝地贴合着自己。
他一向很能在不动声色之间掌握主动,专注于她后,他的舌挑逗地缠绕舔噬着她口腔的每个角落,她的气息渐渐急促,手指不由自主地紧紧攀住他的腰。
黑暗中两人正吻得情热,门却突然从里面拉开,灯光流泻出来,吴丽君与他们面面相觑。
甘璐顿时满面通红,飞快地挣脱尚修文的手,暗暗叫苦,尚修文一样意外,却保持着镇定:“妈,您还没睡吗?”
吴丽君扫他们一眼,绷紧面孔,显然对他们这样在室外的不检点很不以为然,但并不指责:“修文,我在等你,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尚修文轻轻拍一下甘璐的背:“你先去睡吧。”
甘璐急匆匆从吴丽君身边进屋,跑上楼冲进自己住的主卧卫生间,打量镜子里照出的自己,衣服和头发都略微凌乱,眼睛中流动着光彩,嘴唇殷红肿胀。这副样子叫一向不苟言笑的婆婆撞见,的确是件尴尬的事情,可是她抬手抚着自己的嘴唇,却禁不住笑了。
那样的厮缠带来心跳加快与兴奋感觉,享受了身体与心的愉悦。谁还介意婆婆怎么想呢?
第三章(上)
甘璐洗完澡,一时并无睡意,决定还是抓紧时间把备课笔记补齐,顺便等尚修文。可是上楼时,尚修文替她挽着她的包,她匆匆跑进卧室,并没拿进来。
她轻手轻脚下楼,四下一张,已经看到皮包被搁在玄关处,她走过去拿了,正要返身上楼,却只听到从婆婆半开的套间中传来她略为提高的声音:“你必须答应我,不要再去见贺静宜。”
尚修文的声音却是平静的:“妈,我没特意去见她,您管得太多了,也想得太多了,没有必要。”
“那个狐狸精,惹出来的事还不够多吗?她突然回来,天知道安的什么心。”
甘璐有点被雷到了,她心思细密,并不糊涂马虎。吴丽君向来谈吐严谨斯文,很少如此刻这样,用词刻薄不说,声音中还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而她嘴里的狐狸精意味着什么,几乎不用推理不用想象也能联想到点什么。
“就是这件事吗?时间不早了,您早点休息吧。”尚修文的声音不疾不徐传了出来。
甘璐飞快地上楼,在书房坐下。过了一会,尚修文进来,探头看下她:“怎么还有事要做吗?”
甘璐头也不回地说:“你先睡吧,我把备课笔记写完。”
“不要熬夜太晚。”
尚修文进了卧室。这个复式房子楼上楼下各有一间带书房和浴室的主卧套房,甘璐可以听到尚修文拿睡衣走进浴室。等到浴室门关上,她放松绷紧的身体,靠到椅背上,怅然看着窗外的夜空。
当然,她不可能凭着无意中听到的只言片语去质问尚修文:他母亲口中的那个“狐狸精”如她所教的课程一样是历史呢,还是正在上演的活报剧。
她仔细想想尚修文最近的行为,只能承认,这个男人,并无反常之处,跟刚结婚乃至恋爱时都没什么两样。他尊重体贴她,在床上表现热情,在床下表现得温存;晚归时会主动打电话或者发短信报备;记得结婚纪念日、她的生日、她的生理周期;她买回新衣服或者做了新发型,他会留意并夸奖。
她曾经疑惑过,在此之前,她见识过的唯一婚姻当然就来自于她的父母。可是她家情况特殊,那段婚姻甚至破裂得都跟别人家不一样,她很自觉地不认为那能算是平常的夫妇相处之道。
虽然她对自己这样跟她父母相处模式完全不同的婚姻生活算不算正常没有一点概念,不过已经这样相处了两年,如果有什么不正常,也是一贯如此,不是突然冒出了一个叫贺静宜的“狐狸精”的缘故。
那么那是历史了吗?尚修文的声音没有任何异样起伏,显然并不惊奇他母亲会突然提到她。
她从来没过问尚修文的既往情史。她与他在一起的第一次,就见识了他娴熟的技巧,她诚然没有经验,不过从来并不天真,不会当这种技巧是男人对着日本A 片自行修炼出来的。
当然,那时她谈过恋爱,可是对男人的认识更多来自于网络、小说与电影,用蜜友钱佳西的话讲,是“心理上的半熟女,生理上的半处 女”,她清楚知道理论知识再丰富,遇到现实也会苍白而且派不上用场。
她接受了一个大她五岁的男人,对自己说,过去并不重要,不管是他的,还是你的。
一个学历史的人这样轻视过去,多少是有点可笑的。可是现在,她决定仍然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
甘璐揉一下太阳穴,决定不再多想,她从包里拿出备课本,翻开教科书和参考书,匆匆写着讲课要点。忙完工作,已经过了12点钟,她收拾好东西,伸个大大的懒腰,走进卧室,房里亮着一盏地灯,暗柔的灯光下,可以隐约看到尚修文躺在他习惯的左侧,修长的身体姿势舒展。
她轻手轻脚上床,King Size的大床上铺着价格不菲的床垫,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动作惊扰到另一个人的睡眠。尚修文呼吸均匀而稳定,跟平时没任何两样,与他母亲的对话,似乎激动的始终只是吴丽君一人而已,那些落在甘璐耳内的敏感字眼,对他好象没有意义。
按说甘璐应该对这个男人心无挂碍的良好睡眠感到放心,可是,她从认识他之初,就见识了他处事镇定、心事毫不外露的本领,此时躺到他身边,她当然没法做到立刻释然并和他一样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