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亡者,”嘉令承纠正了一句,他说:“她没有血缘相关的人了……就只剩我了。”
这句话像是让他很痛,说完之后,他本来就难看的脸色更加惨白了一点。
“那我一会儿教您,”盛灵大师恭谨地说,“除此之外,还有喂养灵体的符咒,困住灵体的符咒,您有什么要学的吗?”
嘉令承沉默了一会儿,说:“都教给我。”
他清醒的时候能劝服自己嘉乐没死,不过是失踪了。但发病时却老是梦到她,梦到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路边,抱着膝盖,像是株蔫了的花。于是醒来时总是心悸,冷汗津津。
后来就开始请道士,学习将亡者复活的道法,道士大部分都是骗子,他一个个试过去,一个也没成功,甚至让他再见嘉乐一面都做不到。
他自己逻辑很自洽,没成功说明嘉乐当然没有事,好好地生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总有一天会再和他相遇。但万一嘉乐有事,她的灵魂就会来到他身边。无论怎样,他们总是会在一起的。
他爱了她那么久,在学会爱自己之前,就先学会了爱她。无论是她来找他,还是他去找她,他们总会相遇的。
……
嘉令承的鼻尖蹭在她的脖颈,这个房间有些凉,她的皮肤也凉凉的。他很轻地叹了一口气,才开口:“那时你给我打电话,问我会不会永远是你的哥哥。嘉乐,我会的……但是我爱你,不是哥哥对妹妹,而是男人对女人的爱。”
他终于说出口。
他犹豫了那么久,胆怯了那么久,终于还是说出口了。
他笑了一声:“我不是一个好哥哥。”
他没有看向嘉乐,只是将手臂扣在她的腰上,声音很低,莫名透出一种缱绻:“你看,你只用露出手臂,我就会硬;你一朝我微笑,我就想吻你的嘴唇;你如果跟他们走得太近,我就会嫉妒得想把他们杀了。”
那么多次,他以为能将感情克制在红线之外。但一朝重逢,他的感情像是洪水倾泻,泥沙俱下,爱意,思念,还有汹涌的欲望。他只要看见她就会心跳加速,感情要怎么才能静置,只将最清澈的部分献给她。
他在她的耳边轻声说:“我爱你,我想控制你,想一直和你上床,想把你变成我的性爱娃娃,每天只用窝在我的怀里,从早到晚地挨肏。不会受伤,也不会见到任何其他的人。”
嘉令承没有看嘉乐的表情,他只是像是自虐一样剖白,像是当着她的面,将所有不堪的幻想剖出给她看。
“我是个疯子,”他说,“我想保护你,也想控制你,想爱你,也想独占你。”
要怎么一直保持冷静,一直大度,一直做她最温柔的好哥哥。他那么爱她,她十六岁那年旅游的时候跑到店里试穿婚纱,第一次踩着高跟鞋磕磕绊绊地出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她朝他笑,像只小鸟一样撞到他怀里。从此以后他的春梦里就再也没有其他内容。
那条真丝的白色婚纱,在梦中无数次被他的手指捏皱,溅上浑浊的液体。
他说:“我想做你的哥哥、丈夫、情人,这世上所有爱你的人,把你困在我的身边。”
他终于说完了,他把头伏在嘉乐背上,像是耗干心血一样喘了口气,轻声说:“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
这世界上哪有会和妹妹上床的哥哥呢?他早就不称职了。
兄妹不像兄妹,情人不像情人……但他终于将所有妄念都说出口,不求能得到她的原谅,只希望在这一刻,他对她是完全坦诚的。
嘉乐感觉自己的脖子很烫,他的头枕着她的肩膀,呼吸很热。那层在他们之间一直若隐若现的窗户纸终于被捅破,嘉乐有点吃惊,但更多的终于尘埃落定的了然。
怎么会没感觉到呢?重逢之后他过分亲近的态度,一次两次,嘉乐还可以宽慰自己只是为了治病。那是她的哥哥,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绝对不能失去的人,所以上床也没关系,过分的亲近也没关系,她有的东西都可以给他。她愿意满足他的需求,她在嘉令承面前一退再退,直到再也没法假装自己不知道。
你看着他的眼睛,怎么能假装不知道他爱你。
爱啊。
但情爱是多么轻的东西,她年少时以为能和梁南絮一直走下去,但年少的爱人在伤害了她之后离开了;成为鬼医之后,她以为能和宋侑泽有一段相互慰籍的露水情缘,但他给她下药囚禁了她。多奇怪,明明都是他们先提到的爱,但最后选择伤害她的也是他们。
她已经在情爱学到了足够多的教训,末日世界朝生暮死,去日苦多,她要怎么回应嘉令承的感情。
那是她的哥哥,她最在乎的人,他们之间是由几十年的回忆构筑起来的信任,是没有条件的亲情,这是她为数不多可以握在手中的东西。
她拥有的太少太少,那点亲情被她攥在手心。她像是个吝啬鬼,不想将手里的爱拿去换未知的东西。
当爱人之间的荷尔蒙消耗殆尽,既做不成恋人,也没法当兄妹,她和嘉令承还会剩下什么?明明不需要任何改变,他们本来就是最亲近的人。
嘉乐回头,看着嘉令承的眼睛,他的眼圈红了一圈,和她对视一瞬就移开了目光。他看着角落,笑着说:“你想要离开也没关系……记得给哥哥打电话。”
嘉乐突然也有点想落泪,她的哥哥在年少时是那么惊才绝艳的一个人,养父母对他关心甚少,但是要求严格。她小时候最常看见的就是他奔波在各种家庭教师之间,在基础学科之外,还要学习很多有关公司管理的内容,在高一的时候就开始学着操作公司的基金。他后来考了很高的分,去外省上的大学,嘉乐去参观的时候,看见他的照片高高挂在荣誉榜上。
再见面的时候,他已经白了头发,变得遍体鳞伤。
“我,”她一说出口就有点哽咽,她咽了一口唾沫,才继续说:“我很爱你。”
她很慢很慢地开口,表达自己的感情带来一种撕扯一样的痛苦,她无视自己的感受无视得太久,甚至说出口都很困难。她有些茫然地说:“但是,我不知道是不是和你同样的。”
她真的能回应给嘉令承同样的爱,同等的爱吗?她连剩给自己的爱都只有那么浅浅的一洼。
但下一秒,嘉令承用力地拥抱了她,他的眼泪终于落在了她的肩膀上。他说:“这就足够了……你不用急着给我回应。”他说得很艰涩,但是很清晰:“我不是在逼你,你可以慢慢想。”
这已经比他能想到最好的结果还要好了。他最差的假设里,嘉乐没法接受,要离开他,那他该怎么办?他会怎么做?
幸好没有走到这一步。
他很低声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从没想抛下你,我一直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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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乐回到房间,脑子还是有点发晕,嘉令承的话在她的脑子里打转。她躺在床上,突然想到很久前,她曾经独自一个人去过月老寺,那时候年纪小,想要求个很好的姻缘,条件乱七八糟加了一大堆,也不知道负责她的是哪个神仙,估计把愿望听岔了,所以才把红线牵得那么乱七八糟的。
她拿出手机,想刷一下论坛。
她刚把手机开机,突然想起什么,走到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小刀,和一柄螺丝刀。站在桌前把手机后盖撬开了。
在手机紧密排布的精密零件中间,静静放着一枚定位芯片。
嘉乐觉得自己大概应该生气,但想到嘉令承那副缺乏安全感的样子,她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把手机原封不动地还原了。
她刚把手机还原,打开论坛,就接二连三收到了好几条群聊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