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1 / 1)

天色已经不早,他们在附近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向万守经细问了一下举人家里的情况,看看该怎么开始为好。

“程举人是十年前中的举,也是那年发的家,之前家里一穷二白,全靠衙门每月补贴的二两银度日,原配夫人得病了都没钱医治。原配夫人死后,程举人续弦娶了个寡妇。这寡妇生得很好看,脾性也好,就是带了个拖油瓶,程举人一开始有些嫌弃,不过看在寡妇人美又能干的份上,也接纳了这个女儿。

两年后,寡妇给程举人生了个儿子,同年,程举人中了举,有人说他这福气是儿子带来的,程举人也觉得是,连带着也更喜欢起寡妇和继女,不管其他人怎么说寡妇配不上他这个举人老爷,也未曾想过寡妇让下堂,反而花银子开了一家胭脂铺给寡妇打点。

寡妇人能干,加上有个举人相公,她的胭脂铺子很快就在平合县打响了名头,便是县太爷的家眷也会来捧场。”

说完一些基本的情况,万守经又道:“临近年关,程举人应酬多,一般不会在家里待着,程夫人经常会去胭脂铺,尤其现在是年底,要去清账,你们可以去那儿找她。”

万守经担心他们不好接触到程家人。

“程家一共只有两个孩子?”

“是的,这些年程举人虽也纳了几个妾室,但腹中都没有动静,时间久了,府里不少人都在猜测是不是夫人在背地里动了手脚,或许我的死和这事有关。”

“你觉得是妾室报复夫人,所以借你之命,去害小姐的清白?”

“除了这个理由,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做到这些,可是我死之后,鬼魂跟在几个姨娘身后转悠了几天,也没见她们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举动。”

万守经给出了自己的怀疑对象,燕璇又想起在温泉山庄偷听到的事情,夫人姨娘为了子嗣斗气,确实有可能导致这件事情发生,不过她们这么做,除了能泄愤之外,也没有别的好处了吧?

燕璇带着疑问睡去,第二日与宋青阳翻墙去了程家,偷偷摸到了程小姐的院子里。

和他们一起到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夫。

程举人和程夫人都在,看样子是程小姐生病了。

两人蹲在窗下,听着里面隐隐约约的人声,不多久,听那大夫迟疑说道:“小老儿行医三十年,所医之人,没有几千,也有几百,诊过百余喜脉,从未出错,程小姐这脉……”

大夫的话没有说完,屋里人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程夫人气红了眼,她将女儿从床上拽起问:“我不是让人送了避子药给你?怎么还会怀孕?”

“我,我怕苦……”小姑娘委屈说道,这更气着了程夫人,扬手要打,被程举人拦了下来。

“行了,既然已经怀上了,你再追究也无济于事。依我看,她就算不怀孕也难掩不是黄花闺女的事实,嫁人是不可能了,就留个孩子给她做伴吧。”

程举人做主留下了孩子,程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让丫鬟拿了封口费给大夫后,就抹着眼泪离开了。

她走后,程举人与女儿交代了一声:“你娘在气头上,你得自己好好养着,爹爹已经吩咐下去了,你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只管和丫鬟说,莫要委屈了自己和孩子。”

“悦儿知道了。”

说完,程举人也走了,燕璇凑着宋青阳耳语道:“程举人这后爹感觉还挺好的。不过话说回来了,以万守经的说法,他那天醉死过去,和程小姐是没有成事的,那程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是哪儿来的?妾室也没法凭空给程小姐肚子里塞个孩子吧?”

“莫不是程小姐另外与人有染?”

两人轻声谈论着,房里的程小姐已经遣退了下人休息了,确认她睡着后,宋青阳轻轻推开窗户,与燕璇悄悄进了房里。

他们原本想亲口问问程小姐,那天被万守经欺辱的过程,看能不能有新的线索,照刚刚的分析,如果程小姐另有相好的话,这会儿肯定是问不出什么了。不过程小姐房间里挂了许多字画,书案上也放了不少书,平日里应该经常会写写画画,他们或许从程小姐日常所写所画当中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万守经(十)

写诗作画多是借物抒情,从程小姐所写所画之中可以看出她确实有一个钟情之人,只是程小姐并未在书画中写明其身份,也没有翻到他们有何书信来往。

“真是奇了怪了,他们不用书信来往用什么?”燕璇不觉得程小姐会把书信都烧了。

燕璇嘴上轻轻嘟囔了一句,手上继续翻找着,从书桌翻到了书柜。

“璇儿,过来看。”

宋青阳拿着一幅美人像朝燕璇招手示意,燕璇赶紧放下手中的字画,快步走了过去。

一幅很简单的海棠春睡图,只有两支花,人也只有寥寥几笔勾勒,题字却占了大半,写着:“吾家有娇女,皎皎颇白皙。小字为悦笙,口齿自清历。鬓发覆广额,双耳似连璧。明朝弄梳台,黛眉类扫迹。浓朱衍丹唇,黄吻烂漫赤。娇语声声吟,细腰轻慢蹭。裙内风光好,海棠着花露。宝剑磨砺出,微红湿馀血。再战一场春,如饮桃花醉。”

题字写的是《娇女诗》中的内容,是父亲写给女儿的诗,然而后几句被人歪改了,将一首单纯写父女情的诗,歪改成了有违人伦的父女情,而画上的落款是程文周程举人。

燕璇视线凝了一下,不可置信道:“不会吧。”

回想了一下刚刚,程举人一言一行都是个为女儿着想的慈父,就算程夫人走了,他也没有露出马脚。

“禽兽着衣冠,像个人,似个人,独独不是个人。”宋青阳伸手摸了摸画上的海棠,随即闻了闻,“这竟还是人血海棠。”

“哦?难怪颜色这么奇怪。”

燕璇拿过娇女图,然后摇醒了床上的程悦笙,捂住她惊叫的唇,按住她挣扎的手,对着她念了一遍画上的娇女诗。

程悦笙脸红得似要滴血,整个人都要烧了起来,慢慢停止了挣扎。

燕璇念完,松开了捂住她嘴的手,揶揄道:“程小姐父女俩感情真真好,程举人这个继父后爹连程小姐裙内风光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海棠着花露,宝剑磨砺出,啧啧……”

燕璇的阴阳怪气让程小姐都顾不得追究他们的身份,慌张解释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真心相爱?”燕璇不信,却仍让她辩解,让她说说他们父女俩是怎么开始不伦的。

“是从我跟着弟弟一块儿念书开始的……”

那时候弟弟五岁,她十岁,继父给弟弟开蒙,母亲让她也跟着弟弟一块儿学。母亲想让她学会认字后,帮胭脂铺算账,以免手底下的人欺负母亲不识字,做假账欺上瞒下。

为此她学得很认真,一有机会就会缠着继父学习,每次听着继父引经据典,侃侃而谈,她都十分钦佩,好似满天下就没有继父不知道的东西。

十四岁的一天下午,她遇见个不懂的问题,听闻继父回来了,赶紧拿着书去了书房找继父请教,而后在书房里与继父一起写了一会儿字。

当时是夏天,天气很热,没有一丝风,光是写写字都热得汗流浃背。

汗水打湿了她的前胸后背,她仍没有停,专心写着字,突然地,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飞来了一只大蚊子,对着她脸颊咬了一口。

痒意让她不得不停下来,正要挠的时候,继父拉住了她的手,她才发现继父不知何时放下毛笔,走到她身边来了。

继父说:“用指甲挠容易留疤,用口水涂涂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