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1)

亲爱的小鹿

某种意义上来说,生意是对着图表和数字创作故事,要敢赌敢拼敢想还要耐得住寂寞。就像是创业板上市时很多企业的被高估,预计只能融到两三亿的,最后变成了十几亿。无所谓你的市盈率,无所谓你的PE\PB数值,甚至都无所谓你究竟是在经营什么。重要的是市场正好处于一个缺乏题材和热点的鸡肋时期,高市盈率的发行价和仍然极低的中签率就使得这样的高估有存在和继续存在的合理性。这个时候,就是创作金融故事的绝佳时机。

学金融出身的岳少楠深谙其道。他有着良好的逻辑性,卓越的全局控制力和超群的记忆力,这些都是成功的必要能力。他每天的工作时间都几乎在十五个小时以上,他甚至可以不用电话号码簿,只要是需要记住的事,他可以比任何人都记得清楚。别人看到的都是他是云端天上的宠儿,如果不是在这个公司,大概没人会相信他的财富其实来自于勤奋。他稳定而准确的把握着ECHO发展的脉络,从最初的一家店,发展到目前的数百家连锁经营店只用了不到6年时间,他是将特许经营模式引入珠宝行业的领航者。他带领着ECHO上市,创造着珠宝业的一个又一个神话。

顾颖鹿耐心的听着老柯的这些絮叨,不可否认ECHO股价稳定,增长有力,称得上是最具投资价值的一支股票。但她不是财经记者,这些不是她关注的范畴。

老柯也在打量她,新记者,还是副刊的,她的专栏自己也看过,文字冷艳,观点有那么点小资的不流于俗,可毕竟只是个时尚记者。市盈率,PE值,中签率……口干舌燥的说了半天,她明显不懂。这些时尚记者就是这么肤浅,跟她们打交道,远没有跟财经口记者的交锋来的愉快。

老柯并不以为她能听懂他话里话外的含义,也并不以为凭她就能够解决他遇到的问题。做了近十年的品牌推广,作为珠宝品牌ECHO缺乏历史积淀,他清楚它的品推绝不是在所有时尚杂志上打出几幅精美广告图就可以解决的事。跟股市一样,所有的奢侈品牌推广也一样需要故事的包装力。销售部已经把特许经营推广到全国,步步紧趋的跟牢大客户订单。但若要想成为百年老店,他分管的市场部必须要有能力向公众讲好一个能够深入人心的品牌传说。

可是他的老板太过于低调了,从来不肯接受专访。这让他的工作也很难做。硬广还好办,不过是一个核算千人成本的计量任务。他也没有忽视网络的推广力量,还因此还购买了大量关键词,用百度搜珠宝,ECHO的名字肯定在第一屏出现。可是最能代表他品牌推广能力的软宣就只能从产品本身硬做,严格说他做的确实已经很好了,ECHO的名气正如日中天。但他自己清楚,媒体对他们最感兴趣的时候,还是每季度他们发财报的时候。这只能说明最终引起市场关注的,终归还是因为销售部所取得的业绩。他为此憋闷已久。奢侈品牌的软宣,如果老板不肯露面,这可真是难了。

但居然,岳总说他可以接受东辰日报顾记者的专访。喜从天降。可是……说实话他对顾颖鹿可能写出来的专访文章抱的期望值不高。老板到底看重的她什么?处/女秀难道就要交给这个小丫头吗?算了,只要是老板肯开了这个头,往后的品推工作也就有指望了。

“今年的星光盛典,大明星巩欣怡要到场走红毯。我记得她在首饰上一向目光挑剔,曾经因为心仪的一款Cartier耳饰被人抢先订走,最后宁肯素衣出席晚宴。不知道她今年会佩戴谁家的首饰。评点一下,应该很有意思。”

顾颖鹿忽然看着他桌上摊开的一张报纸自言自语。老柯的目光顺着她也停在上面的一条娱乐新闻上,办公室内暖气充足,老柯却有种冷汗涔涔的感觉。

怎么会没想到这一点!真是要老命的疏漏。老柯重新看了一眼在自己面前谦和肃坐的女孩,极快的拨通了一个分机,一口气指示下去:

“小柏,准备好产品图片目录,包括供高端定制用的宝石目录,立即联系巩欣怡的经纪人洽谈她的首饰赞助,我会亲自去。另外,再把有价值的娱乐口及摄影记者名单筛选出来,文宣部拟定几条供巩欣怡接受采访时用的软宣措辞。今天就办。”

终于回到正题上,老柯斟酌着措辞:

“顾记者,是这样,你既然是做时尚报道的,大概也了解ECHO通过连锁销售,目前在大众消费市场的份额还算理想。但是对于更高端的用户群,我们的影响力还有待突破。ECHO目前推出高端副牌‘DEER’,会作为一条独立的品牌线来运营。‘DEER’直译过来就是‘鹿’,看到这个品牌名字不知道你会联想到什么?灵巧?友好?温暖?亲密哦,真巧,顾记者名字里也有个鹿字,那这可真是缘分了。今天请你来也是想请你帮我们一起谋划一下,看看这个品牌的宣传切入点。一会儿等你完成岳总的专访,我再向顾记者好好请教。”

说到这个新品牌老柯就头疼,对于他们这样的企业,品牌命名是需要慎之又慎的事,在CI和VI设计之前的调研、数据分析、接受度评测,每一项都不能含糊。没成想,确定要推出副牌的第二天,岳少楠就把他叫到跟前,递给他一帧相框装裱的木刻版画,只有一句话:

“品牌定名DEER,VI设计照这个来。原画拓印好了拿回来。”老柯当时真是傻眼了,这绝不是他印象中事事必须论证而后为的岳总。不然又哪来今天这样的麻烦事。但谁叫公司是人家的,他们也只得先完成VI系统,然后倒回头来再论证它的品牌涵义。

DEER,听起来真像是在叫DEAR。

顾颖鹿的笑容有些苍白。她当时心思本来就不在发布会上,后来也的确是没心情再去看ECHO给出的宣传底稿,只是编排了一下图片就作为新品欣赏发的稿,尽管她给的版面不小,任谁看了也是皆大欢喜。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们是为了推广一个独立于ECHO之外的新品牌。难怪连刘晴都说那手链上的小鹿标识不是他们的老logo,这是她工作以来罕见的失误。

努力凝住了神,才听清楚老柯还在说需要她完成一个专访。等等,专访?

老柯点头,看了一眼时间,答道:

“顾记者,这还是我们岳总第一次同意接受专访,他的会应该开的差不多了,我带你去岳总办公室稍等一下。”

“柯经理,这不行,我以为今天只是市场宣传层面的采访,事先不知道还有人物的专访,并没有准备相应的提纲,而且今天也没带摄影记者过来。”顾颖鹿有些慌乱的拒绝着。

“呵呵,其实这个是岳总交代的,照片是小问题,岳总说他不想接受一场双方都事先准备好的常规采访。我觉得也有道理,武侠小说里不是常说,高手过招,都是不需要按套路的。我相信以顾记者的职业性,来我司之前对于珠宝行业和ECHO的了解,用于这次采访都应该已经是只多不少了。这么说来,其实我们岳总倒有点吃亏了啊。”

老柯不软不硬的将了她一军,大概他也不免介意顾颖鹿那篇失误的大图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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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还有一更,因为欢明后天有事要请下假,今天就双更了,亲们别跟着一起熬了,明早看吧,注意看下面的作者说呃~

汨汨殷红

年终的分部门财务会,核算,预算,定指标,一个部门一个部门的过,绝对不能含糊的重要会议。老柯看小曼的神色就知道老板还没散会,市场是负责花钱的部门,等全年销售计划核对完了才会轮到他的部门。只得把顾颖鹿留在总裁办等着,交代了几句就赶紧回去继续整理预算了。

淡定。淡定。来前准备的提纲里应该有些常规提问还是可以用到的,不至于会冷场。顾颖鹿集中精神,又在心里飞快的默过了一遍提纲。“您是国内第一批获HRD比利时国际钻石分级机构认定的鉴定师,请您谈谈对于钻石鉴定的心得?”“钻石分级复杂,您怎么确保特许经营条件下钻石品质的统一性?”“请您谈谈您个人对钻石推广的一些体会?”全是一些扯淡又该死的问题。又怎么能想到会有一天,他们需要这样来相见。

客座沙发正对着整面落地玻璃幕墙,窗外是少有的蓝空,看来昨夜降温的大风真没白刮。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所谓一等商人做珠宝,成功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了。高处是锦云如织,浮华遍野,你脚下的一切都是多么渺小,多么微不足道。顾颖鹿久久的站在窗前,体会着他的成功,她知道他的今天得来不易。她还记得他决定接手ECHO时曾跟她说,“对一些人来说钻石代表权力、地位、成就,而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却是爱情坚贞、勇敢、纯洁的永恒象征。我不能够容忍这个世间可以有假钻石的存在。”

她一直都了解他在情感上的洁癖,这种洁癖也贯穿到他对待钻石的态度上。她真是没必要再去向他提那些愚蠢的问题。

轻摇了一下头,转身,目光怔在沙发背后的墙面上。

《Kiss》。是她临摹的那幅克里姆特名作。现在才能看出来她画的如此生涩,只是因为原画本身的装饰性而掩盖住了摹描者的稚拙。顾颖鹿一步一步的向那幅画稿挪过去。这幅画她用了几个月才摹完,后来就一直挂在宿舍里,她一直以为随着她的离开这副画早就丢了。她有些呼吸困难的看清楚,她留在上面的签名:DEER。

顾颖鹿面对着这副早该不见的画作,就这样僵立在他的办公室里。

背后突然响起一个惊心的声音:

“那么,顾记者认为,DEER的品牌故事该怎么包装。”

缓缓的转过身来,眼前是岳少楠渊渟岳峙般颀立的身形,白的领口,黑的西装,一只手正在将领带拉松下来,看着她的目光如炬,仿佛要直透入她心底,眉间却还挂着尚未来及卸下的倦色。她也奇怪自己居然还可以做到微微一笑的敬谢不敏:

“岳总,很抱歉,我只是个文字记者,对于营销策划方面并不在行,恐怕真是很难弄得懂它的内涵。”

瞳孔里骤缩了一下,似乎是被什么戳痛,双手插回衣袋里,不动如山的只微挑了一下声音,一字一句如自问自答:

“哦?你不懂?连你都不懂,那该不会再有人可以懂。”那余音,是幽寂的喟叹。

顾颖鹿避开了他的目光。她已经过了可以假装懵懂无知的葱白年纪,她的确是已经一一看到了。她心里震惊,她始终以为她只是他路过的寄托,他全身心的爱都早已遗落在别人的身上,而且,她才在不久前碰到过他跟他最心爱的人在一起,她甚至还记得他那时挂在唇角的温柔笑意。

但她还没有蠢到会因为不敢相信就轻易否认已经摆在她眼前的这些。她至少可以确定,经过六年,他没有忘记她的打算。

岳少楠已如看透她所思一般,再向她缓缓叩问:

“顾颖鹿,你看的懂,你从来都看得懂我。别说你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你现在的不懂,是不想,还是不能?”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真的是她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难道当她爱上他的时候,他其实也真的爱上了她?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今天才要她知道这些,为什么要到她回不了头的时候才要她知道这些。不。不该是这样。她记得那个女人跟她说过的话,而且,在那个晚上,她就已注定错过了他。

“少楠,不管怎样,我们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语气艰涩,她真的再也来不及改变什么。

“是吗。那么你脖子上戴的是什么。”声音里竟是不管不顾的执着。

她太了解他的骄傲,他何曾如此放下一切说这样的话。顾颖鹿却并不为所动,同样执着的答他:

“我没有购置首饰的习惯,既然你介意,我把它还给你。”

“你看着我,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