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悦?”他不解地问你。

你缓缓对他说:“那若迦,我是要救你,你却不知好歹。”

“……不知好歹?什么是不知好歹?”那若迦微微歪头,漆黑的瞳孔流露出疑惑。

你的动作顿了顿。

的确,距离耶夜那将他从混沌中抽取而出还并不久,他未经教化,因此不懂得道理。可你又转念想到了他的转世六诏之时,他将人间搅得乱作一团,生灵涂炭,哀鸿遍野,后来他成了唐玉,害起人来也并不手软。

尽管多少有了收敛,但本质是没有变的。

当下是他诞生之初,力量还未长成,这个时候要是杀了他,那后来的一切便不会发生了。

那若迦感受到你逐渐凝为实质的杀意,面色闪过一丝错愕。慈悲者的怒火不再温柔,而是如同冷冽的潭水没过他的身体。

“我不喜欢你这样对我。”

那若迦对你说,他双眼流露出委屈的情绪,可怜兮兮地看着你,“菩萨,那你不是爱怜我么?”

“我爱怜你,也爱怜他人。”你平静地对他说。

“你的道义是度一切苦厄。”那若迦抬高了音量,“既然要度苦厄,为什么要杀我?你教我世上有善,教我尝过了暖的、甜的、美的,又要把我杀了,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我教你尝到了善果的味道,你却不知餍足,贪欲无穷,处处犯忌,你有罪”

你脑海中一瞬间闪过那些因他未来所为而死的人们,终于下定了决心,双手握着剑柄,狠狠朝他眉心刺去!

变化是一瞬间发生的。

一朵白色的莲花从你身上飞出,在你刺进那若迦头颅的一瞬间挡在了你的剑下,你的剑芒破开柔嫩的莲心,玉白的花瓣瞬间散开,一时间光芒大作,花瓣纷飞。

在这突如其来的异相之中,你听见了一声哭泣。

一个孩童稚嫩的哭泣,那么孤独,那么凄凉,那孩子喊着:“妈妈”

是白老爷的声音。

你的心神大震,剑尖生生停住。你记起来了,那朵白色的莲花是你在孤独地狱第一次见到白老爷时,他送给你的。

为什么白老爷的东西会在此时飞出?他在叫谁妈妈?

那若迦不敢置信地看着你,他没想到你是真的要杀他。

利刃已划伤那若迦的皮肤,一道鲜红的血液从他眉心流了出来。他的双眼睁大,鲜血缓缓流过秀挺的鼻尖。

……鲜血?那若迦竟然已经开始化人了。

大滴大滴的泪珠忽然从那若迦的眼中涌出。

他对你说:“我没有罪。”

你微微错愕。

“菩萨,我没有罪,我刚刚诞生,不曾杀人,只是贪恋你而已。”那若迦哭着对你说,俊秀的脸上尽是伤心无助,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我肮脏丑陋,我也好冷好孤独,菩萨,你爱我吧!你爱我吧!我听你教好歹!”

他这么说着,哭得更大声了,俊秀的脸上全是泪水。

你迟疑了,心中竟开始刺痛。

的确,那若迦生来是恶的,可他生来也没得选。

就在你迟疑的片刻,黑色的岩浆因为那若迦激烈的情绪又开始沸腾,四面八方忽然冒出了浓郁的黑气,你认出那是泥犁怨气,此刻竟然源源不断地从外面向他身体里涌入。

那若迦脸上流露出剧烈的痛苦,他将额头抵在地面,双目忽然紧紧闭上,拼命咬着牙,脖颈有青筋爆出。

你猛地起身,“那若迦!怎么回事?!”

你们头顶有雷声轰隆作响,这异相让你惊疑不定,可那若迦疼得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你抚摸上他的额头,探查他身体的情况,脸上瞬间露出了惊悚的神情。

他体内属于“恶”的气息在成倍地增加。

你看见他的尾脊出缓缓生长出一根粗壮的长尾,那尾巴上的花纹乍一看是静止的,仔细看却是无时无刻不在流动变化之中,若是多看几眼,大脑便会瞬间产生强烈的眩晕之感,伴随着他体内的恶增加,这股令人恐惧的眩晕感便越来越重。

你本能察觉不对,连忙想要加固束缚在他身上的金链,却没想下一秒,那若迦忽然猛地睁开眼,将锁链挣开了!

他身上的气息变了,变得更可怕,更黑暗,就像他在侵犯你时无意中流露出来的纯粹之恶的气息,如同一片静谧幽深的黑色海洋,你一眼望过去便心生战栗。

迟则生变。

你来不及想那么多,拿着宝剑再次向他刺去,他这回却直接握住了你纤细的手腕。

“别伤我。”那若迦声音沙哑,哀求你。

他揽住了你的腰,对你说:“地狱的一切混乱丑恶,都被我吸入了体内,从此地狱将走向秩序,这是你们要的,对吗?如此,你可以爱我了么?”

你凝视着那若迦的脸庞。你想到了在未来将发生的事情。

他拥抱你的体温,亲吻你的触感像藤蔓一样爬入你的脑海,你对他有过深刻入骨的爱意,也有过撕心裂肺的恨意。那些情绪此刻又开始作乱,充斥着你的胸腔,在告诉你爱他,无论是何种意义上的爱他,都没有好下场。

那若迦忽然紧紧抱住了你,你任由他抱着,宝剑从你手中脱落,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菩萨…….”

你闭上了眼睛,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杀不杀他,在刚才或许还值得你的犹豫,但在此刻已经毫无意义了。

那若迦刚才吸收地狱之恶来讨好你,可他却也因此变得更强大了,甚至连那若迦都还没意识到,他已经强大到你杀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