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破烂烂的星舰和不远处整齐列队的舰队在强大的曲率下分崩离析,被不可抗拒的伟力拆解成七零八落的碎片,甚至被碾碎成粉末。世界向那张吞噬万物的巨口涌去,唯有生命不受影响。但骤然巨变的环境摧枯拉朽般屠戮了不少雌虫,鲜血、残肢和垃圾一起泯灭。
他记不清当时的感受了,反正头晕眼花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要是能再来一次,兴许就可以直接把尤利西斯摁在地上摩擦了。
帝国对雄虫的研究不曾停止,但始终不曾破解基因的神秘。历史掩埋了许多S级雄虫的传说,只留下些语焉不详的颂词。这可能是不被后人所知的一部分。
比如阿德利安曾见过‘S级雄虫率领的军队指哪儿打哪儿如臂使指’的记载,雌虫学者们都以为是表示军雌们服从性高但现在看来这个很可能就是字面意思,S级雄虫可能真的跟军队里每一个雌虫都心意相通。
阿德利安不是刨根究底的人,但不彻底搞清楚,他得永无宁日。
“还有些事情需要确认。”阿德利安说。
银甲的战士捧着他的手,无言的默契流淌在他们的链接中。
阿德利安笑了笑:“别担心,我不会莽撞的。”
他牵着亚历克斯晃了晃,“真好啊,你就在我身边。”
亚历克斯心都要化了。
阿德利安透过亚历克斯的视野注视着尤利西斯的脸。猩红将军与他对视,明明注视的不是他,他却仍感到被危险觊觎。
猩红的野兽眯起红眸,充满侵略性的目光宛如狙击镜的准星,衡量着进攻的时机,姿态中透出狩猎的预兆。
阿德利安:“……真是失礼的眼神。”
他很快感到困倦。肉体的重量开始拉扯他,睡意从仍处于睡眠的身体一直蔓延到精神中。阿德利安不自觉合上眼,趁着最后的清醒对亚历克斯说:“先等等,小心些,别轻举妄动……我会再来的……”
君主的身影消散在眼前。亚历克斯伸出手,留恋地抚摸仿佛还残留着体温的空气。
“好。”他温驯地应道。像守门的家犬那般,笔直地立在主人让他等候的位置,微微仰头,眺望阳光的源头。
体会过身轻如燕,再被肉体束缚,就像穿上了厚重的太空服,每一个动作都变得迟滞且吃力。其实动作依然灵活,行动实际上没什么差别,但从奢入俭难,跟纯粹的精神体相比,身体的配置真是过于低端……
回到自己身体的阿德利安立刻发现了不对。
他的精神力洞悉了每一个角落,驭使的肉身如同掌中玩具。他还未来得及适应转变的心态,大脑中微弱的频率已经率先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道藏匿在脑电波中的波动时刻关注着他。
阿德利安下意识就想处理掉像拍死一只蚊子那样,他天生就知道该怎么做,且有着肃清、自卫的本能。
及时响起的声音让他停住:“精神力检测中……”
阿德利安一怔。
这个声音他很熟悉,乍然听见,竟觉得恍如隔世。
“数据达标。”研究院智脑说,“欢迎回来,阿德利安先生。”
多么……多么亲切的问候。温柔得催人泪下。
在这从小照顾他,给他讲睡前故事,倒牛奶,调整空调,帮他上网的人造智脑面前,一直被阿德利安压抑的负面情绪终于冒出了头。
这还是阿德利安第一次离家这么远,远得连‘永远回不去’都成为可能。
若不是……若不是被绑架到这里,被囚禁,被圈养,被迫目睹所爱之人饱受折磨,现在该是体检的时候了吧?要带奥利奥一起去,虽然那位冷冷清清的雌虫总是对奥利奥视而不见,但休息的时候,都任由奥利奥爬他的腿。阿德利安顶着奥利奥从他眼前路过,他总会多看好几眼。
还要给艾伯纳教授带一兜的花生米。教授嘴上不说,其实很喜欢吃那个,嚼起来嘎嘣嘎嘣地响。
阿德利安最终道:“好久不见,智脑。”
“艾伯纳教授向您问好。”智脑说,“希望您一切安好。”
竭力迎难而上的少年,终于忍不住被温暖软化。他透过这个声音,看到了有条不紊地对智脑下令的青年。智脑是最高权限者手足的延伸,智脑无微不至的照料,便是那个雌虫不曾说出口的关怀和挂念。
“不好。”阿德利安小声地,很轻很轻地说,“……我过得一点也不好。”
但智脑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安慰他。它的声音一如既往,不紧不慢:“相信您现在有很多疑问。很抱歉,我无法为您解答,我是一段录制好的音频,不具备模拟智能。设定为当您二次觉醒后,精神力状况彻底稳定时开启……”
阿德利安不知道,这一刻,他的神情停滞了。空茫茫的一片,如同极地的霜雪,了无痕迹。
他只停顿了一瞬,便自嘲似地摇摇头,浅浅地笑了一下。
“没关系。”阿德利安自娱自乐地说,“我也很高兴见到你。”
艾伯纳的声音很快响起来了,简洁明了:“你能听到这段音频,证明你已经离开了我的身边。否则我会在你觉醒前关掉这个小东西……”他似乎叹息了一声,“你的智齿里有一枚微型接入装置,里面装着智脑分流的部分子系统,是个病毒。”
阿德利安猝不及防:“!?”
“你的两颗智齿只有左边那颗没长出来的是真的,右边那颗露了一半的是我给你安上去的。你多吸吸就出来了,不疼的。就算是军用星舰,应该也能争取到几分钟的控制权。时间有限……祝你好运。”
艾伯纳语速飞快,显然这个小东西的贮藏空间非常金贵。说完,脑海里便重回寂静。
阿德利安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家教授居然还给他留了这么大一个惊喜难道蛀牙都是骗他的,实际上是为了给他塞一颗牙吗!?
他试着用精神力扫了扫,右边智齿很实心,构造被塞得满满当当。他卷着舌头开始吸吮那颗一度让他以为自己要遭受拔牙之苦的假智齿,吸了半天纹丝不动,质量相当过硬。
阿德利安奋力吸了大半个晚上,拿出喝奶茶喝到最后珍珠吸不上来的力气,吸得舌头都快莫得知觉了,那颗假智齿总算很给面子地动了动不愧在他嘴里呆了这么久都稳稳当的牙啊!
疼是真的不疼,累也是真的累。阿德利安险些喜极而泣,顶着一对隐隐约约的黑眼圈应付尤利西斯的送餐服务。
食物依然是粥。机器量产的味道,这么多顿了一点儿变化都没有,顶多就是玉米粥,紫薯粥,红薯粥轮流换。最好的时候是青菜瘦肉粥。清汤寡水的吃得阿德利安半饱不饿。
尤利西斯来得格外早,一进来还不加掩饰地扫了眼被子下顶起来的位置那赞叹的眼神让阿德利安觉得他可能就是为了看他晨勃来的。
尤利西斯问他:“还需要吗?”
阿德利安想到了亚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