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怀尔德已经听不见了。
他几天没睡觉了?……记不清了。只觉得是一段好长好长的时间,他好像经历了很多很多事情。耳边响起嗡鸣,脑子里似乎被钻了个洞……手,他的手,是在抖吗?
他浑身都在嚎叫着愤怒,低泣着痛苦,从雌父身体里孕育出来的骨髓、血肉、神经,每一丝每一缕都战栗着悲鸣,迫切地渴求着咆哮、乃至宣泄。它们在他的骨血里横冲直撞,如同一只蚊蚁一滴树脂恰巧落了下来,咕噜一声……不,没有咕噜,只有树脂滴落的细小声音。他被包裹、被吞噬了,四肢、触角、翼翅,都疯狂挣扎起来,于是树脂中出现一圈圈生命抗争的痕迹……凝固,经受压力和热力……最终,他和他的痕迹一起,变成化石,变成琥珀,变成没有生命,没有声音,不会动弹也不会反抗,却还要被挖掘、点评、蹉跎打磨的东西。
他明白了。
他不再是怀尔德,而是格林的雌侍了。
个人的人格在这一社会身份下微不足道。
而像他这样的,抗拒着雄虫,抗拒着这个社会的威压的……
是异类。
精神紧绷到了极致,连困乏和疲惫也感觉不到。本该剧烈起伏的胸腔无力地喘息几声,便虚弱得匍匐下来。
雌父气冲冲的,连手铐都忘了给他铐上,砰的摔门而去,怀尔德只来得及看一眼他翻滚如乌云的衣角。
房间中再度暗下来,怀尔德闭上眼睛,反复告诉自己:没关系,没事的……这算不得什么大事,都是总归要发生的,现在不过是来得凶猛些罢了。
他说服了自己,总算能闭上眼睛,迫切地想做点什么来转移思绪。于是他伸出手指,在腿上描摹礼服的形状。他灵巧地扎入幽暗深邃的海底。五光十色的泡沫咕噜噜掠过他身边,向浮动着水光的海面升腾。而他不断地下沉,下沉,钻入峡谷的缝隙,像往常一样融入奔流不息的浩渺灵光……
他突然一头撞上了海底。耳边响声轰鸣,沉闷如古钟,震得人几欲晕厥。
怀尔德捂住脑袋,手猛地攥拳,指甲划破大腿,也不觉得痛。
看不见了。消失了。
无论何时都不曾断绝的灵感,在此刻,彻底远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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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利安郑重地将一团猫放在秤上。
在数字出来前,他猛地扭过头捂住眼睛,喊自家雌侍:“亚伦!它是不是瘦了!一定瘦了对不对!”
亚伦站在他身后,低头看看自家雄主的发旋,思索他是不是把安安越养越小了真是太棒了!他家雄主就是该这么活活泼泼可可爱爱的!
青年微笑着看秤,一手搭上阿德利安的肩。阿德利安从肩膀上压下的力道里感受到了某种不妙的沉重。
“胖了。”亚伦下定论,“胖了1.3斤。”
阿德利安惊呆了,扭回头去看猫,抓狂:“你是怎么一天胖这么多的!”
今天不是没吃多少吗!还逼着跑步了!
究竟是为什么会胖啊!
亚伦:“橘猫是这样的。”
“可是它刚来的时候是这样的”
阿德利安伸出手,掌心相对,比划了一个不足两章宽的宽度。
再弯腰把猫球抄起来,很用了点儿力气,才举过头顶,给亚伦看。
“现在成这样了!”
少年悲愤欲绝。
二十斤的橘猫冷静地挂在他手上,任由两脚兽的手抄着自己,虚着眼睛跟亚伦对视,坦然露出圆滚滚的小腹。两条大鸡腿似的后肢自然下垂,整只猫,如同一块风干的猫肉干一般,浑身写着安详。
随意,都可以,不要拦着朕养膘。
阿德利安举它像举哑铃。
“……”亚伦咳嗽一声,委婉道,“这确实差别有点大。”
“差了快十三斤了。”阿德利安生无可恋,“……我该怎么跟怀尔德先生交代啊!”
该如何解释一只闪电般魔鬼身材的小橘,变成一大坨移动肉山的大橘呢??
橘猫完全接收不到阿德利安的沮丧,只懒洋洋地张开嘴,打了个哈欠,再拍拍他的手。
要睡了,喂,要睡了。
“我想怀尔德先生……”亚伦斟酌着措辞,不确定道,“……应该能体谅。”
真的吗。
怀尔德可是个下午茶只喝柠檬水的仙女。
真的能接受小橘变大橘吗……
阿德利安垂头丧气:“……总之,我先继续给他赔罪吧。”
说完,又教训橘猫说:“美年达,要加油啊!要保持体型,太胖会压塌漂亮母猫的!”
美年达斜睨他一眼,再次打了个哈欠。
美年达,一只橘猫。
体重得到了主人严格控制据怀尔德表示是他减肥,就摁着它一起减送到阿德利安手上时,正是一只窈窕瘦橘。
不像体型全靠毛量撑的奥利奥·毛球球,美年达四肢不长但比例匀称,一身暖色调的橘从耳朵尖一路铺到尾尖,毛色鲜亮光泽,体型比奥利奥略小,微仰着小下巴,迈开猫步的模样,像极了它那位美艳的主人。
奥利奥是受过专业训练,智商高,懂得争宠的家猫,美年达显然更野更天然,甚少发出喵喵声,也很少要求跟两条腿走路的虫玩耍。它在怀尔德那习惯了自娱自乐,超级好养,给吃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