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昀没想到楚春来真信了李疯子那一套,被他爹拽的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李倜远伸手接了一把,托住他后腰,“没事吧?”

“他没事。”楚春来把楚昀拉到自己身后,跟李倜远赔不是,“农村娃子哪有那么娇气?领导客气了,他结实着呢,啥事都没。”

楚昀站在他爸身后抬眼看李倜远,跟他眼神一交汇,李倜远得老婆真传,继续劝说老楚:“大叔,我既然来楚家河,就是要把关怀员工这件事贯彻到底。这样吧,过两天你收拾东西跟我们回城里,该检查检查,该看病看病,到时候我安排专车再把你送回来,一分钱不让你出,可以吧?”

“那咋好意思啊?”楚春来连连摆手,更不愿意了,“楚昀平常受你照顾就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不能再花领导的钱,这说不过去……”

第48章 | 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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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别推脱了,大叔,既然我是领导,那就听我的。”李倜远也烦跟人推磨盘打太极,一枪定板,“你跟楚昀商量下哪天回,我安排医院,这个事儿就这么说。”

他拿了南瓜跟窝瓜出去,找周婶儿炒菜。高大身影,前脚迈过门槛,后脚老楚一巴掌拍在儿子肩上,咬着牙骂他:“你这是干啥呢?在城里做事就得脚踏实地,把人家老板忽悠到咱这地方干啥,穷乡僻壤的,叫你老板来这儿受罪呀!”

“他不是娇气的人。”楚昀摸了摸被他爹拍疼的地方,“每一个员工都有这个福利,你不要,这个钱也不会发给个人。”

楚春来终于被说动,大手抹了把脸,重新坐在床头。

“你不用担心周婶儿,明天上午去看,后天就能回来,这个老板很好,他说到做到,钱你不用担心。”楚昀知道他爹心里头有这个想法,就没多说,“你自己想想吧,想好了,明天咱就走,早点看完,我还能继续上班。”

从屋里出去,楚昀一只脚迈过门槛,就见李倜远正在院子里摆折叠桌,还有板凳。

桌子上碗筷齐全,周婶儿在锅灶旁炒菜,跟他分工倒是齐全。这样居家的李疯子让楚昀觉得陌生,可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很坏的人,于是他笑着走了过去,帮李倜远一起摆凳子。

“刚才谢谢你。”楚昀贴在李倜远身边,小声说,“该多少钱你先帮我付了,回来我转给你。”

“算了吧,我又不缺那点。”李倜远朝屋里看一眼,问楚昀,“你爸同意了么。”

“应该同意了。他那人我知道,嘴硬心软,不舍得花钱,但不是石头不开窍。”大树上落了几只鸟,听声音像是布谷。

楚昀抬头看了半天那扑棱着翅膀飞的鸟,对李倜远说,“这边你应该住不习惯,我跟我爸说明天回去,后天回来。到时候麻烦你找个车把他送回来吧,我就不跟着来了。”

“放心,我心里有数。”李倜远见周婶儿端了一盆鱼出来,话题结束,去屋里拿蒸好的米饭。

楚家河的人大部分都是喝粥,很少有人吃蒸大米。这种精粮很贵,大家都不舍得,往往都是自家种地,自家产粮,拿到镇上磨成玉米面回来吃,节俭又没营养。楚昀和李倜远是贵客,周婶儿怕招待不周,专门把家里的好米饭都拿出来拆了包,看得出确实费心思,是个心细的女子。

吃过饭没事干,李倜远这个夜猫子又不想睡,楚昀只好以东道主身份陪他在院子里看星星,听鸟叫。

“这边鸟真多。”李倜远坐在院子里,抬头看那些茂盛的树,“从一睁眼到现在,我至少听过十几种鸟叫,而且都不相同。院子里数也多,都你爸种的?”

他叫人没有尊称,跟那些臭富二代都是这么说,习惯如此。

楚昀并没在意,目光凝聚在天上的星星,声音很轻,“是啊,这些树都是我爸种的。大部分是我很小的时候种的,现在长那么粗那么高,我张开胳膊都抱不住了。时光过得真快,那时候我才三岁,现在也快30。”

“怪不得我家里人都开始催婚,我也不小了。”李倜远在那些粗壮的树干上摸过一遍,仰头间和几只小鸟对上眼神,它们不但没飞,反而冲他叽叽喳喳叫,根本就不怕人,“按照普通家庭,这个岁数不结婚肯定会被催。像我们那种不普通的家庭更是提倡完成学业就早婚早育,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完成人生意义,唉,真没意思。”

楚家河的夜晚徜徉着一种非常农村气息的味道。各种各样的树木挤在一堆,枝繁叶茂,各个都散发着简约的植物香气。在这里还保留着最原始的土地状态,稍微凝结一些露水,空气中就会多出许多土腥味,这才是真正的大自然,没经过任何人工繁育。

漆黑的夜空上点缀着许多繁星,李倜远在这样的夜晚侧头看楚昀,不像看一个人,像看一本书,一个等待他翻阅的故事。

“那时候我没想过会用这种方式认识你。”

“什么?”楚昀没听清楚。

“我说,在北京路俱乐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没想过咱俩能走到见家长这一步。”

楚昀被李倜远的话说的笑了起来,“是吗?那确实很神奇。”

他没有做任何附和,也没有表示自己要和他一辈子长相厮守的决心。

跨阶层的爱情原本就比普通感情更不容易,楚昀太清楚等待两人的会是过多的现实阻拦,许多东西他也没办法正常许。

何况,他揉了揉眼睛,很清醒地认知到自己这一次只是为了给父亲买一个助听器才回来,他并不打算带李倜远见家长。

从另一方面来说,也许李疯子只是他的一件人形行李,虽然可有可无,但从需求方面来讲,他还是喜欢他存在,也仅此而已。

李倜远听过了太多露骨的情话,楚昀这种不冷不热的性子反而让他觉得很稀罕。

一阵风从远处飘过来,两个人都闻到了花香味。一片白色的羽毛从树叶间落下,粘在楚昀头发丝上,他仰头看着漆黑的天空,眼眸里倒映着一整个楚家河的长夜。

李倜远不忍心打断他的沉寂,看了楚昀很久,才像小学生一样偷偷握住他的手,跟人十指紧扣:“你猜猜我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楚昀笑了笑,“这种情景,这种场地,你是不是很想拍个照纪念?”

“不是。”李倜远将他的手掌包裹在自己掌心里,嗓音像从很远很远的森林飘过来,落在楚昀耳边,就成了一片闪闪发光的湖面,“缺个戒指,不然真能圆梦。”

他一说戒指,楚昀就猜到李倜远要干什么。

这种高干子弟想一出是一出,从行为上来讲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根本不计较任何后果。然而现实往往是自己谈的感情再热烈,到最后还是会服从家里安排,和另一个人结婚。

情话当然能听,在享受他带给的喜悦就算了,如果将这些话当真,最后难免会落一个悲惨下场,不会有好结局。

“你不要给我任何承诺。”楚昀抱住李倜远后背,额头贴在他肩上,“我不需要你向我保证什么,知道你有把大饼变成粮食的能力,但我不想要物质,一切都没有钱来的踏实。”

“那你还怪现实的。”李倜远知道楚昀和那些人不一样,就算他开口直接说,仍不觉得生气,反而攥紧了楚昀的手指,“那就把我想给你的东西全都换成钱,到时候你缺什么自己去买,既能保证完全开心,也能让自己满意。”

楚昀笑了,脸蛋在他后背上蹭,“好啊,那一言为定,别糊弄人。”

在院子里吹吹风,站了片刻,前后回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饭,楚春来答应去城里医院看病,李倜远直接打电话派了辆车过来接,全程也没用几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