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云南人？”楚昀换了只手拎鸡蛋，问李倜远，“我刚才怎么听见你说自己是云南人啊？真的假的？”

“假的，我金港本地太子爷，就是云南有套房，挺喜欢那边。”李倜远要从他手里接过来那兜很沉的鸡蛋，“太沉了吧，我来拎。”

“不用，你手里就够沉的了，这个我能拎。”楚昀往回收了收，“今天鸡蛋便宜，才三块钱一斤，超市里面都卖到五块了。我打算多做点，明天做义工过去给小朋友们，积德行善，反正那些菜咱俩也吃不完，都是新鲜的，不能浪费掉。”

李倜远没顺着他，又去拿，“给我吧，我两只手负重不一样，拎着偏沉，加上鸡蛋刚好。”

“真没事，你别拎那么多，到时候鸡蛋容易打掉。”

“不会，有分寸。”

两人争来争去，最后楚昀降不过李倜远这个倔驴，被迫松手：“那你慢点啊，千万别弄掉了，这些我打算一起和肉炖出来做红烧鸡……”

他话音没说完，塑料袋突然被鸡蛋撑开，啪嚓一下掉在地上，摔碎好几个。

楚昀：“……”

李倜远也很冤枉：“什么破兜，质量这么差，没走两步就全烂掉。”

楚昀深吸一口气，摸了摸兜发现还有一只塑料袋，急忙撑开，蹲在地上把剩下完好的鸡蛋捡进去。

“这个袋子太薄了，主要以前我也没买这么多过，可能重量太大就撑不住。”

抢救回来的鸡蛋被李倜远放进搁肉的那只大号购物袋，“刚才放这里面好了，也不会打。这袋子质量真不行，套了还有几个还烂掉，那买更多那些人怎么办？”

楚昀沉默下，想起好几个妇女都拽了七八个袋子一层一层套，说：“怪不得大家都拿好多袋子，可能以前摔过吧，有经验了。”

烂在地上的鸡蛋散发出鲜味，一群狗狗立马围上来，伸着舌头乱舔。

李倜远和楚昀被这群狗挤到一边去，片刻你看我，我看你，都笑了。

“好家伙。”李倜远逗楚昀，“这应该也算做好事了吧？白白撒了个便宜给这些小臭狗。”

楚昀咧了咧嘴，一口白牙在夕阳下格外整齐，人也多了许多温柔。

同李倜远回到城中村，两人一个洗菜，一个切，就算用最大的锅来炖这些肉和菜，还是炖了整整三锅，还剩不少。这边不允许用天然气，大家都用电磁炉，简单的一人食二人餐还好，要做二十来个小孩的饭，确实很费功夫。

楚昀家里没大冰箱，新买的肉不一次性炖下来，天气炎热，第二天就会臭掉。

火上炖着菜，他和李倜远一边吃饭一边看锅，一不小心就忙了四五个小时，一直弄到了凌晨一点。

楚昀家里有好些饭盒，都是之前和张曼文在一起时买的，吃饭不用刷碗，能省很多麻烦。

和李倜远把这些肉和菜分装好，放在窗台上晾凉，出租屋本来就很小，炖了好长时间的肉，几乎整层楼都是浓郁的香味，特别诱人。

夏天快到了，天气逐渐变得炎热。

把那些菜全都分完，李倜远坐在窗前，穿了件背心，拿着一只小刀削苹果。修长的手握着刀子一圈一圈倒退，全程皮都没断，圆形清香往下掉，俨然挺厉害的。

楚昀把脏衣服放进洗衣机，调好参数出来。

李倜远手里苹果刚好削完，顺手递给他：“吃这个。”

“吃不完。”楚昀手指在空中轻轻划开一道，“一人一半吧，从中间切开。”

“这苹果这么小还吃不完？”

“是啊，这么小的苹果也得一分为二。”楚昀笑道，“以前张曼文在，我们俩也没什么钱，都是在水果摊买一个苹果，一根香蕉，一人一半分着吃刚刚好。本来也不是特别能吃的人，与其胡囵吞枣吃一个浪费，还不如一人一半，刚好节约粮食。”

李倜远看他，多少有点心疼。

这种七八十一个的苹果他有时候嫌不甜，咬一口就扔了，结果楚昀连几块一斤的苹果还要跟人对半分，甚至有时候连廉价苹果都吃不上。

他难道不可怜吗？

不值得人疼？

第35章 | 35

【-】

李倜远买的苹果一个就要七八十，最好的品种，口感和香味都比普通的精良许多，完全不同于市面上的普通苹果。

漂亮的苹果被他削的很光，在夏天的夜晚，散发着甜美香气。

吃饱饭不愿意坐着，李倜远便和楚昀一人挑了一面靠窗的墙靠在上头，分食同一个苹果，顺着铁门窗看外面的夜景。

边的空气质量不算太好，风一吹有很劣质的洗头膏气味，不算太好闻，但起码比腐烂的下水道腥臭要强很多。

楚昀小口小口咬着苹果，目光聚焦在对面穿着背心吃苹果的李倜远身上。他个子很高，身材也很好，几乎穿什么衣服都像衣架子，很好看，很性感。

在楚家河他从见不到这样的景象。那里的男人们一到夏天就会光膀，下面穿一条三角裤头，肥瘦有黑的肉沿着嘎吱窝溢出来，深褐色的夸张乳头也好，长了毛的肚脐也罢，甚至就连他们毫不避讳的内裤下赘肉，经过楚昀时都会散发出一阵阵腥臭，是很难闻的味道。

小时候他目睹跳河自尽的母亲，淹成巨大的尸体被人从河里捞出来，那种泡烂掉的肉就像一坨已经放了很多天的脂肪，戳下去有一个很深的大坑，甚至身体都会膨胀，肚子也会大到像怀胎孕妇那样。

也许从那个时候楚昀就明白了一件事，生命的长河纵然再浅，当人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也会被淹死其中。

他看过了楚家河一桩又一桩并不幸福但也仅限于此的婚姻，看过骨瘦如柴的女人，一次又一次怀胎生子，而男人们吃的肥头大耳，满身烂肉。每当那些漂亮的女人嫁给一个癞蛤蟆一样的丈夫，日日睡在他们身边，闻着体臭，口臭，还有喝完酒呼噜连天的发酵的臭，楚昀都会有一瞬间想死，觉得人活着真是太惨了，根本躲不过命。

他不想成为身边躺着一坨烂泥的悲哀角色，他更不想自己的贪念绑住别人，令其一生就此终了。

那时候他就想着一定要往上爬，爬到天上去，爬到云霄之上，摸见太阳。

李倜远显然就是那个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