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我来了。”南时行了个礼,然后撩起下摆,端端正正的跪在了池幽的身边。
“休息够了?”池幽神态并不见什么端倪,如同往常一般的问道。
南时回答道:“嗯,吃过了,还歇了一会儿才来的。”
“嗯。”池幽放下书卷:“你可以说了。”
南时低着头,咬了咬下唇:“是意外,当时我阿婆要给我结阴亲,我发现不对赶回去的时候东西都要落到盆子里了,我手头没有其他东西,只能用师兄给我的手串挡住了。”
“暗器功夫不到家,别人的东西被我打飞了出去,但手串落入了火盆……结果您知道了。”
池幽清清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南时口中一片腥甜,也不知道咬到了哪里,他的下巴几乎已经到了胸前:“没有了,就是这样,师兄,是我的错,累得师兄和我结成婚契。”
池幽问道:“那你待如何?”
南时注意到池幽的手边放着几样东西:一对金镯子,一本婚书,一张庚帖。
撕毁婚书,烧了庚帖,如同在梦里对那位何将军所做一样,毁了这两样,事情也就结了。
南时张了张口,试图将这八个字说出来,喉间却一片干涩。他闭了闭眼睛,刻意带着一二分轻松的道:“撕了婚书,烧了庚帖不就可以了吗?”
这声音,嘶哑得没办法听,但南时仍旧说了,还得轻轻松松的说。
至于声音,就当是他刚吃饭的时候忘了喝水吧。
“嗯,此法不错。”池幽又问:“那轻雨又如何解决?”
“……轻雨失职,送她去投胎吧。”南时低低地说道。
池幽微微颔首,似是同意他的说法,轻飘飘的道:“南时,你为何一直低着头?”
因为他明知道轻雨很有可能是受了池幽的命令,此时此刻却昧着良心要她做他们之间的替死鬼。
投了胎,这一桩子事就被压了下去,除非池幽再提,否则绝无第二人知晓。倾影、晴岚只知道后面的事情,就算是有所猜测,也绝对猜不到是池幽知道他喜欢他,才授意顺水推舟。
万事皆休。
“师兄,我脖子疼。”南时抱怨了一声:“或许是今天开车的时间太久了,脖子酸得没法说。”
池幽道:“南时,抬头,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南时没有抬头。
下一刻,池幽凝眉抓住了他的下巴,狠狠地抬了起来,他注视着南时有些发红的眼眶,问道:“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南时动了动嘴唇,艰难的解释道:“是刚刚洗澡的时候,眼睛里进了泡沫……”
池幽冷冷的看着他:“既是如此,那便这样吧。”
“南时,你做事有失周密,祸及尊长,我罚你闭门思过半年,你可有话?”
“没有。”南时答道。
池幽松开了手指,看着南时下巴上那一道显眼的红痕,颔首道:“起来,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是,师兄。”南时再度行了一礼,起了身:“南时告辞。”
他退了两步,转身欲走,手指触碰在了冰凉的门框上。
南时突然回首道:“师兄,你是不是知道了?”
第168章
池幽眉目微动, 沉寂一瞬,带着一种南时未知的情绪,静静地看着他:“我知道了, 你待如何?”
“……”南时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知道什么样才是最好的, 他就不该问这一句, 他就该服从池幽的安排,离开, 回房休息, 闭门不出, 然后等着哪一日收到池幽离去的消息。
可是他忍不住。
情绪要比理智更直接的控制大脑,他只想问问池幽是怎么知道的,他到底哪里露出了马脚, 为什么池幽不直接和他说呢?要用这样迂回的方式,警告他,训斥他。
他宁愿面对的是池幽的戒尺, 而非这样不动声色的疏远。
就算是知道有可能紧接着要面临的是池幽的暴怒,甚至有可能迎接他的是死亡, 是魂飞魄散, 他还是想问一问。
问一问吧,不问, 这辈子都不会甘心的。
南时慢慢地阖上了已经开了一半的大门,现在扭头就走还来得及,问不问?
问,甘心了, 却也死心了,池幽纵然杀他的概率很小, 却终究是再无相见之日。
不问,虽不甘心,师兄弟、师徒之间的情分却保全了,日后还能见他一面,说上两句话。
问,还是不问?
南时几乎已经放弃了即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转身出去,却听见了池幽的声音:“南时,你有什么想说的?”
南时猛然看向了池幽,三两步就到了他的身边,有些话根本无法受大脑的控制,脱口而出:“我想问师兄,既然知道我喜欢你,为什么要给我安排这桩婚事!我纵有错处,任由你处罚,我绝无二话,为什么要默认这桩婚事!”
“你为什么就不能当做不知道?你知道的,我绝不会说的……我怎么敢对你说?”南时艰难的道:“我怎么敢冒犯你呢,师兄?你就装作不知道,我们依旧能好好的过下去,你不是很喜欢我陪着你吗?给你逗乐子,陪你说说话,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知道呢?你不知道,我一辈子都能陪在你的身边,一辈子都当你的师弟,当你的徒弟,不好吗?师兄!”
“你为什么不能当做不知道?!”说到最后,他的喉咙已经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真难看,南时。你有什么资格对池幽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