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寻找嘉波的人一路打听,很快就会找到这?间偏远的小屋,嘉波困顿又迷茫,他转头发现砂金也起了,用一分钟完成了苏醒到洗漱完毕精神抖擞的转变。

再回?头又见辛德手指向不远处:“看,就是他们。”

沙漠里并不是每一天都有阳光,阴郁而又堆积的层云在地平线被染成了渐变的黄色,而黄色的正中间出现了一队人?影,他们从村子的方向来,头戴黑金的沙漠赤狐头饰,手持赤红权杖,一路走到这?座低矮的泥瓦房前,单膝下跪:

“赤土之王的继承者,吾等终于找到你了。”

嘉波张了张嘴。

他没有想?要逃跑,也没有面对陌生人?的恐慌,在赤狐头冠底下是一张长发斑白皱纹丛生的脸作为赤王的心腹有资格进入地下得知禁忌知识的秘密,这?张脸他曾在神庙地底见过。

喃喃:“……大祭司。”

父亲大人?为数不多的大祭司,他还?以为他们都死了,死在那一个疯狂的夜晚。

“当晚吾等位置靠近雨林,远离沙漠中心,可惜援驰耗费时间太久,等到吾等赶到时,已?经?太晚。”

嘉波低头咬住下唇。

发现乱糟糟的睡衣还?套在身上。

整理衣装是为了礼貌,有的人?类,把礼仪看得比生命还?重,嘉波丢下一句你等等,噔噔噔跑开,再出现时便梳洗打扮完成,就连一头难以打理的长发都梳顺滑绑在了脑后。

“大祭司,”嘉波望向那个比他高一个头的花甲老?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老?人?恭谨地一直没有把头抬起来:“吾等来接您返回?神庙,继承赤土之王的神位,成为沙漠新的神。”

可是神庙里有父亲大人?的残蜕。

那个地方早就不能住人?了,他还?用阵法?将其封印住,在旁边立了一个请勿入内的警示牌。

大祭司来时没有看见吗?

而且。

而且

嘉波拿不准主意,看向不知何时走到身边的砂金,他不发一言,表面也很难看出情绪,见嘉波盯着他,侧过脸,眼睛的光顿时柔和了下来,和那个平常总是欺负他的砂金一点都不一样嘉波把他归结为在外人?面前要讲礼貌。

砂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人?敢捂住你的嘴。”

应该算是在为他撑腰的意思……吧?

嘉波不是很确定地想?。

“我……”像是被赋予了勇气,嘉波直视着大祭司,“我不想?回?去。”

影子不受控制,却是他的力量源泉,嘉波觉得一个不受控的魔神绝对不能成为沙漠的王,即使那个人?是自己。

他磕磕绊绊地解释:“我,太弱小,需要成长,现在不能成为王,这?是对沙漠子民的不负责。”

“不用担心,大祭司,父亲大人?说,雨林和沙漠是盟友,如果遇到了任何问?题,都可以向雨林的神求助。”他诚恳地向大祭司提议,“在我成长的这?段时间,可以让雨林的树王,暂时治理沙漠。”

“这?样,可以吗?”

砂金觉得不可以。

他不懂神明治理和国家统治的具体区别,在他的世界,神高高在上不屑于与人?为伍,人?类在星神眼中如同尘沙,一个国家的权力更迭或许还?不如一个孩童的哭泣来得重要。

但?是在人?类的概念中,权力绝对不允许旁落。

他正想?提醒嘉波,他的想?法?太过天真,就看见门外的大祭司施施然?站了起来,对待嘉波的态度一如既往地恭敬。

大祭司:“是,谨遵您的吩咐,吾等即刻返回?雨林,向雨林的树王寻求庇护。”

太好了。

嘉波松了口气,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大祭司真是一个能体谅他的人?,还?以为要花很多精力才能说服他。

大祭司说如果要去雨林的话,他们现在就必须出发,从今天开始,沙漠便进入了缺水的风季,近期的风会变得暴躁,尘暴和风暴随时都可能发生,将一切都掩埋在底下。

天边的黄色愈发阴沉了。

嘉波戳戳影子,影子不记仇,它忘记了昨天和嘉波因为深渊闹出的别扭,舞动形体告诉他,风从今早就开始变得躁动,烈风和狂沙都在沙漠的深处集结。

“这?样啊,”嘉波想?着要早日提醒村里的人?做好防护,冲大祭司柔柔地微笑?,“那我去帮你们,准备干粮和水源。”

干粮,从神庙带出的干粮,分一点出来给大祭司。

还?有水源,妈妈是绿洲的花神,在她?离开后,沙漠的绿洲面积也逐渐缩小。

不过没有关系,他会为大祭司指出一条拥有足够多仙人?掌的路,如何用仙人?掌取水是沙漠子民从小就会的常识。

快乐是从实现欲望的过程中获得的,嘉波现在希望能帮上大祭司的忙,为了实现这?个愿望,他连如影随形面对人?类时的恐慌都忘记了,跑到辛德家里,第?一次主动向外人?开口请求帮助,带回?了一壶水和一小袋肉干。

“感恩您,赤土之王的继承者。”大祭司接过嘉波准备好的包裹。

嘉波抿出一个微小的笑?容:“我应当做的。”

一行人?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大祭司一行的代步驮兽就置于村口,解开桎梏的绳索,他们在嘉波眼前翻身骑上驮兽,向嘉波挥了挥手,便牵起缰绳,一路东行,身形慢慢消失在了尘沙卷起的黄烟中。

多做一件好事,就是离合格的魔神更近了一点。

梦也会更甜一点。

当晚,嘉波靠在砂金身上,他不再是一只会缩在墙角的小蘑菇,夜晚降临时,他会变成一只学舌的鹦鹉,比起沙漠更适合呆在雨林。

因为他会一直重复说今天做了哪些事,用他断句不正确,社交也不擅长的说话方式一直念叨,念叨到砂金嫌他太烦,猛地一口吹熄油灯:“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