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吧。”嘉波无所谓道。

黄泉再一次离开了这里,如她承诺的?那般,每隔三?天,她会送来替换的?衣服、水源和新鲜的?食物,可嘉波觉得自己不需要这些?,他不是人类,不需要外来补充生命所需的?能量。

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床上发?呆,黄泉将他从沙漠中心带到这里对他而?言无非是放空的?地方从一处换到了另一处。偶尔他会觉得自己真的?成为了一块沙漠里的?石头,会有钉子从高悬的?天空岛砸下,将他砸得粉身碎骨。

嘉波莫名不能接受这个结局,于是他又会从床铺爬起,到?空屋的?周围走走。

遵从和黄泉的?约定?,他没有靠近村子,同样村里的?人也没有靠近这片废弃地带,大概是守村人从中斡旋。

有时候嘉波会尝试理?清自己纷杂的?思路,这时他是赤王祭司的?概念便会进一步加深,到?最后他看见黄泉都会觉得事实便是如此,是黄泉将他从沙漠中心捡走,也是黄泉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黄泉没有当他的?老?师。

黄泉本该是嘉波的?老?师才对。

“我觉得。”

黄泉再一次来送物资,嘉波从她进门就?盯着她,看到?她放好东西准备推门而?出,黄泉对他的?凝视一点压力都没有,沉默在两人中间蔓延到?无边无际的?程度,嘉波开口:“我觉得,你?的?头发?不应该是这个颜色。”

“应该是什?么色?”黄泉问。

嘉波也说不明白,支支吾吾:“我猜,可能是金色吧?”

“我没有过金发?的?时期。”黄泉道。

她一头紫长发?如同上好的?绸缎,像是最深沉的?日?暮时分,如今这日?暮离开了屋子,悬挂到?沙漠遥不可及的?地平线。

嘉波也跟着黄泉走出,新鲜干燥的?空气填充满肺部。他张望着沙丘下,一片热闹的?村落广场,那是村里仅有的?平地,处在几根高耸入云的?沙柱中央。

村里人不多,大概两百多人,令嘉波觉得奇怪的?是其中几乎没看见小孩子的?身影,此刻大多都集中在广场,除此之外,嘉波还看见了赤王、花神的?神像,以及一具被沙柱挡住只看见下半身的?女神像。

即使没看清脸,嘉波也知道这是雨林的?女神,大慈树王的?神像。

“这要做什?么?”

“祭祀。”黄泉回答。

两个人对望彼此,半晌黄泉干巴巴地补充:“祭祀赤王和花神,以及祈求雨林的?王,希望她将慈爱垂怜这片失去了神明庇佑的?沙漠。”

“村子一共,是不是有一百九十八位村民?”

黄泉眉头紧蹙,警惕道:“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嘛……

嘉波说不出个之所以然,他闭紧嘴巴,是一只闭得很紧的?蚌壳。随后,便见黄泉开口:“沙漠,经受不起下一场灾难了,如果你?还爱人的?话,接下来的?祭祀活动便远离吧。”

“会有新的?祭司接替你?,代替沙漠的?子民向神祈祷。”

“新祭司……是谁?”嘉波问。

黄泉没有说话。

半晌后,她才回答,带着一丝自己也没察觉到?的?茫然:“他会到?的?,命运早已注定?,他终会抵达这片沙漠。”

第96章 第 96 章 不要对家主说谎

“以?上, 就是我知道关于嘉波的全部了。”

热闹的酒吧无人能看见黑天鹅也坐在了吧台高脚凳之?上,她带着笑,瞥视身边金发的公?司高管饮尽杯中最后一滴威士忌:“希望能帮到你, 砂金先生。”

“帮大忙了,黑天鹅女士。”砂金说道。

故事是情报的载体,黑天鹅的讲述是拼凑出嘉波经历的最后一块拼图, 他?离开提瓦特,失去了记忆却还在为?不堪的过去挣扎,还有他?从记忆转为?欢愉是被动?的,都不是他?真正想要的命途……现在这一切已经能清楚地知晓。

甚至这都能解释如今匹诺康尼的大型失踪案。

砂金掌握的情报比这颗星球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多, 但他?没有义?务和兴趣分享给?现场的女士,他?将酒杯往前推了推,招呼酒保过来再满上。

“在这之?后你们没有试图联系过嘉波吗?”这指的是他?的叛逃。

黑天鹅摇了摇头:“流光忆庭的规则便?是已发生的记忆不允许更改,即使是令使也必须遵守, 更何况嘉波是出于自己?的意愿离开忆庭, 我们尊重他?的决定。”

更重要的是, 星神浮黎对于嘉波的离开并?没有任何表示, 忆庭工作照旧,这很难不理解为?一种默许。

“忆庭的大家并?非不担心嘉波, 但没多久,大魔术师嘉波的名声便?传了出来。他?有了笑容,和自己?想要做的事业,而我们只?要知道他?过得很好,这就够了。”

“如果你还要再担心忆庭对于嘉波的态度, 那?大概是有些恼怒吧。”黑天鹅笑着说,“他?刚走的时候,忆庭可是忙乱了好一阵。”

砂金嗯了一声, 轻笑着附和黑天鹅的话。

“的确,他?最擅长的就是添乱。”

两人不再对话,时间一分一秒流走,砂金添的第二杯酒也渐渐见了底,等到酒吧的客人又换了一批,连调酒的酒保都换成一张陌生的脸,黑天鹅站起,细尖鞋跟落地无声。

“那?么交易到此结束,公?司在匹诺康尼可不太受欢迎呢,可别让家族觉得忆庭现在站到了公?司这一边。”紫色头纱的女人颔首表达告别。

她点了点砂金收进胸口口袋的空光锥:“再见了,砂金先生,你有你要做的事,我也有我应当完成的任务,如果有必要,命运会指引我们再相见。”

随后她的身形便?像雾一样化掉,和来时一样鬼魅。

砂金盯着她离开的地方好一会才确定这位忆者已然?离开,他?顿时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像一块高温下?的软糖一样摊在高脚椅,挥手让酒保给?他?换一杯新的饮料,这次不要威士忌,要无酒精鸡尾酒。

拉帝奥坐在不远处。

他?在这场交易中始终保持沉默和低调,直到黑天鹅离开才开口说话,一张嘴就是熟悉的嘲讽:“我以?为?流光忆庭并?不是公?司的砂金先生眼中最为?头疼的谈判对手,不至于让你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每一场交易我都严正以?待。”砂金撇了撇嘴,面对拉帝奥显然?他?的态度要随意许多,说,“你刚刚也听见忆者讲的故事了吧,怎么样啊我们博识学会有史以?来最有天赋最渊博的维里塔斯·拉帝奥教授,我的希望可全放在你身上了。”

“说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