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快要打起来的动静实在?太?大,即使是角落也开始吸引酒吧内大部分?客人的注意力。名义上?保护嘉波的两名猎犬到?现在?为止脑袋都是懵的,他们看见?传说中两个关系超差的大人物相约喝酒、亲吻,现在?又大打出手,一时也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但无论如何维护治安都是猎犬的职责,两人面面相觑,彼此都看见?了眼中的无语。纠结许久后其中一名猎犬站了出来,挪到?距离僵持战场三米外?的安全距离,小声说:“两位客人,未免损害公共财产和影响酒吧生意……要打请出去打。”

他原本想说的是请你们不要打了,但是他不敢,将要说出口的话在?嘴里一转,说出来就换了一个意思。

嘉波和砂金对视一眼,立刻气势汹汹地往外?走,其中尤以嘉波的脸色最恐怖。

他几乎是瞬移一般抓着砂金的手飞了出去,在?半空不会被家?族问责的地方和砂金交手。和他相比,两名猎犬动作显得慢了不少,他们推开椅子向外?走去,只?能追逐着背影听见?击打和碰撞的激烈声响。

中间差了不过短短十几秒,等到?猎犬们冲到?开阔地带时,铺满天空的扑克如同雨水纷纷落下,间或夹杂几枚筹码,落在?地上?打着旋滚落,再化为随风而散的幻影。

只?剩下嘉波一个人落在?这雨中央。

“额,另一位先生呢……”猎犬问。

嘉波眉毛一抬:“他走了啊。”

“您不是要和他打架吗?”

嘉波的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了:“我是来查案的,不是来专程找茬的,他想要走,我难道还得必须拦着吗?要打下次见面再继续打咯。”

“……”总觉得传闻中的死对头是一种比想象中还要难理解的关系。

无论猎犬还想再说什么,嘉波都不准备再在?这浪费时间,他本来就是调查其中一名失踪客才会出现在?商业街中央表演魔术,中间发生的不过是一些短暂插曲,现在?他又返回商业街,准备继续按照星期日交给他的名单按照失踪顺序挨个调查。

繁华的商业街客人迎来一波又一波,回到?中心广场,现在?已看不到?为街头?魔术驻足停留的客人,只?看得见一名穿着华丽礼服的魔术师蹲下身,似乎正对着地面发呆。

“布利丝忒,鸢尾花家?系的侍者?,失踪时上报正在商业街中心广场为游客表演,和同事提过一句要去角落休息,随后再无音信。”嘉波自言自语,“在人流量极大的商业街也会失踪……”

从忆者?的角度他愈发确信匹诺康尼的梦并不稳定,梦境外?还嵌套着另一层梦,以吞噬的手法将失踪者?吞到?另一层梦中去。

但问题是,另一层梦挑选的机制是什么?就像获得了家?族的允许才能进入匹诺康尼,那要满足什么条件才能进入另一层梦呢?

“看来你和那位橡木家?主的交谈很顺利。”一个女声在?身后响起。

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黑天鹅,嘉波继续专注地盯着地面,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思考还是在?发呆。

黑天鹅原本留在?现实的白日梦酒店,进入到?梦境一定是有需要他知?道的情报,嘉波勉强将视线移开,问:“你来是想要告诉我什么?”

“我碰到?了一个牛仔,和他闲聊了几句。”黑天鹅简单地叙述,她并未提及波提欧的名字,说,“他说他是一名真正的巡海游侠,而那位黄泉小姐是顶着游侠之名的伪装者?,得到?他的允许,我检查过他的部分?记忆,这名牛仔说的是实话。”

嘉波的眉毛都快皱成一团:“那黄泉到?底是谁?”

“谁知?道呢,”黑天鹅和缓的语调未变,“我曾经看过她的记忆,发现她的记忆是一团早被侵蚀的黑海,充满了死?亡和茫然的阴影,多?看一眼都会陷进去。”

无论黄泉是谁,都不会影响现在?必须要找到?她的局面,嘉波暗自将这件事记在?心里。

“那嘉波你这边有进展吗?”

“还没有,”虽然失踪人数已突破三位数,不好的传言开始在?游客中蔓延,但梳理的速度远远赶不上?事发的速度,星期日交给嘉波的名单只?有猎犬整理出来的几十份。

几十份失踪人员的信息通过忆泡同步给黑天鹅,嘉波沉声,“这几十个受害者?性别、种族、身份、年龄、失踪的地点都不一样,有的是游客,有的是家?族成员,有的失踪时在?工作,有的在?看电影、购物或者?是别的游乐,暂时还没找到?共同点。”

信息的记录和传递对黑天鹅来说并不困难,她很快消化完这些名单,但很遗憾地是,她也和嘉波一样,没能找到?失踪者?的共同特征。

没有共同点,就意味着另一层梦的吞噬机制还在?继续,他们根本连防御的手段都没有。

“好在?猎犬传来了最新的消息,”嘉波用视线指向一直跟随他的两名猎犬,“据说失踪的人数暂时止住了,不再上?升,目前维持在?两百人左右。这个数字家?族竭尽全力能暂时瞒住,同时催促我们尽早将失踪者?全数捞回来。”

“勉强算得上?一个好消息。”黑天鹅道。

随即,她话锋一转,提及砂金:“我也曾听闻你和那位公司总监之间是不死?不休的关系,谣言果然不可信,今天一见?,你们关系好得出乎我想象呢。”

嘉波的第一反应是矢口否认:“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我们的关系差到?必须死?一个。”

他都开始喋喋不休了:“砂金是一个花花肠子能绕宇宙一圈的自大狂、赌徒和疯子。虽然他的审讯技术很好,总能获得想要的情报,在?赌局上?几乎从未输过,比起武力,他更?喜欢用赌局和利用玩弄人心……这怎么能算一个好人嘛!”

黑天鹅一直在?倾听,果然一提及死?对头?,嘉波的语速都变得快多?了。这应当是一种好的变化,比起从前那副高高在?上?的孤独,现在?这副染上?烟花的凡人使得他更?加鲜活。

“我怎么觉得你说的都是那位砂金先生的优点。”黑天鹅故意逗他。

“才不是啊!”

下意识地,嘉波摸了摸右耳,宝石冰凉的触感显得格外?沉重。在?此刻他收起了刚才那副仿佛天真而又容易上?头?的姿态,他是欢愉的行者?,是记忆的前任忆者?,他对事物总有自己独特的见?解,有时,很多?想法并未说出口,而是藏在?心底。

“砂金……他有时克制,有时疯狂。”嘉波的表情平静而又认真,摘下了这枚一直携带在?身边的耳饰,坠于白钻下的蓝宝石仿佛控制傀儡的枷锁。

他知?道了,这是一枚定位器。

否则为什么砂金能知?道他在?梦境里的位置,还能在?魔术表演后准确地找到?他。

“他的运气很好。”

耳饰握在?掌心,嘉波和黑天鹅并肩行走,走出这条繁华的街道,依靠在?栏杆隔着漆黑深空遥望远处剧场。

嘉波轻声地强调:“是出乎意料地好。”

随后,耳饰轻轻一抖,从掌心坠落,它没有声音,像是一片羽毛一样落进深不见?底的黑暗。

黑天鹅见?他这副毫无波澜又莫名专注的表情,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喜欢他。”

“不,我不喜欢。”嘉波否认。

可是这直接中参杂着他自己也不知?道的茫然,说是思考更?多?地是困惑。他站在?路边,看着行人走走停停,看着远处匹诺康尼大剧院如同波浪闪耀的荧光,这世界上?还有许多?值得他去做的事情,他的世界那么广大,而他又那么渺小,如同蜉蝣之于天地,而喜欢这种感情实在?离他太?远了。

没有人教过嘉波该如何去爱一个人,他贫瘠的知?识全都来源于别人的记忆,书本的只?言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