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7 七十五、夏夜回廊

艰难的看了小半本，卢映露双眼发痠，放下书本，抬头看向书桌的位置，顾青岩还坐的直挺挺的，安静的空间里都是他执钢笔振笔疾书的声音，卢映露尽量安静的下了躺椅，赤着脚，悄悄的走到顾青岩身边，她想看看这个时候的顾青岩，因为这或许是最接近自己以前听说的他的一刻。

桌灯的光线是暖黄的，集中照在顾青岩修长手指按压着的稿纸上，因为光源的引导，卢映露下意识的第一眼就对焦在纸页上，顾青岩的字很好看，用西式钢笔写字，也有毛笔字的风骨在。

她的视线紧跟着移动的墨线，追上了映着顾青岩面容的金属笔尖，虽然上头的成像小小的，但卢映露能看见顾青岩专注的样子，竟似乎真的没注意到自己站在他身边窥视着。

微微侧弯了身子，卢映露探出小半个头，这样正好能看清顾青岩的脸，只是视线移到他脸上时，对上了顾青岩的眼睛，男人的黑瞳里有些许疑惑，薄唇也随即开阖，带着疑问的喊她：「露露？」

卢映露心虚地眨了眨眼，抬手就去摸自己的辫尾，含糊地开口：「青岩哥哥不累吗？」，顾青岩被她这么一问，瞥了眼桌上的钟，时间的确不早了，随即低头匆匆地把写到一半的句子补完，将钢笔盖旋上，抬眼看卢映露，微笑道：「累了」

听他说累，卢映露赶紧站直了，下意识的担心肉眼可见，顾青岩忍俊不住，撑桌站起，「也没那么累」说着，他伸手去牵卢映露的手，另一手拧灭了桌灯，问道：「露露累了？」，卢映露也说不上自己是否是累，但的确有点倦意，也就点了头，乖顺的让顾青岩牵着自己往外走。

夏夜的风吹来都带着些暖流，明明只是移动几步就能抵达的另一个房间，他们俩却走得特别缓，顾青岩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慢吞吞地走，但却暗暗的想，总有一天，要带卢映露一起，在山间也好水边也罢，去一个只有他俩的地方，就这么牵着手走上一会儿。

卢映露配合着他的速度，没有催促，只是觉得男人在月光和回廊的幽暗灯源下若有所思的模样特别好看，也不知道顾青岩在想什么，怎么能如此出神？不过也就只有这样的深夜，东院才是真正的四下无人，不用顾虑任何人，想着，卢映露也就不去管着自己，她摇晃起与顾青岩相牵的手，嘴里还哼起自己喜欢的童谣。

顾青岩闻声看了过来，卢映露也不在意，她就是如此，在无外人之处，想被喜欢的人牵着，然后开心地哼歌，这一刻她就只是卢映露，顾青岩象是有些明白，也依着她，那童谣他听过，便也跟着哼了起来，卢映露没想到他会这么做，一双圆眼看过来全是惊喜，顾青岩有些得意地抬了眉：「怎么，没想到我会哼歌？」

卢映露诚实的点头，顾青岩的配合让她兴致大开，就这么轮着哼各种曲子，直到入屋上床，直到眼皮沉沉，直到顾青岩抬手去摸她的脸：「再哼下去，明早嗓子会疼的」，她才带着笑，抓住那只手揣在胸口，沉沉睡去。

0078 七十六、是不是觉得我是个有意思的人？

接着的几天，卢映露和顾青岩默契的在早饭后一起进书房，顾青岩在书桌边拟教案，卢映露窝在躺椅上读英文书，两边都在做没有标准答案的准备，卢映露读不通了就自个儿翻翻顾青岩给的辞典，真的找不到能够理解的答案才会到桌边问顾青岩。

顾青岩俨然把卢映露求教的瞬间当作了自己的喘息时间，如果是三言两语说得通的，他就巍然不动的坐着指点江山，如果是要长篇大论的，他就会同那天一样，把卢映露揽到自己腿上，在她耳边巨细靡遗的解释。

卢映露被他这么磨练了几天，已经开始不会在被他揽到腿上时心跳乱撞，可以静下心来听顾青岩说的每字每句，顾青岩懂得很多，他给的几本书，创作时代，作家生平，甚至于故事里的核心，用字遣词，他都能说上一些，卢映露听得津津有味。

放下刚读完的《哈姆雷特》，卢映露坐在顾青岩腿上，低头去看桌上的稿纸，突然好奇，要是让顾青岩说他专研的建筑时会是什么样儿的，于是开口：「青岩哥哥也给我说说这个吧」

顾青岩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卢映露手指着的正是自己刚拟完的建筑史通论课纲，这是个概括了东西方建筑发展进程的入门课，从现存可考的建筑手法、结构工艺到造型样式，进行简单的介绍和分析，为后续深入探究各方建筑史做到一个引路的作用，的确是适合说给像卢映露这样对于建筑史没有基础的人听，顾青岩没有犹豫，就着环抱卢映露的姿势，伸手把那几张稿纸拿近了来，开口侃侃而谈。

顾青岩的确是很擅长说这些，卢映露听着听着，竟觉得有些舍不得他停下，虽然她也知道，顾青岩是把要分好几堂课的内容简略过了讲给自己听，但依旧勾起了卢映露的兴趣，她上学时也遇过讲得不错的教师，可现在听顾青岩讲课，却又觉得无人能比得上顾青岩。

讲到了西方世界流行一时的巴洛克风格建筑时，顾青岩伸长手去翻桌上备着的相本，他在英格兰时也曾实地走访了当地一些巴洛克风格的建筑物，巴洛克风格其实盛行在欧洲大陆，后来才渐次影响到隔海相望的英格兰，并且在英格兰也逐渐发展出一套属于英格兰自己的巴洛克式建筑，但这些建筑的照片已经足以介绍巴洛克风格的经典元素，比如有着壮丽圆顶的圣保罗座堂（注一）。

卢映露看着那些照片，心生向往，忍不住喃语道：「真想实地看看」，顾青岩笑问：「真想去？」，卢映露看向他，认真的颔首，眼里满是期待，顾青岩的长指轻点了下她的鼻尖，笑道：「那得坐上大半个月的船」

卢映露坐过船，不过坐的是来往于河道中的小汽船或是筏子，像这样能够渡洋的大船她没坐过，但在那篇她收藏的剪报上见过大船的样子，忍不住思考了起来，在水上漂流大半个月，自己能行吗？

「大半个月的时间都在船上，能做什么啊？」卢映露好奇的问道，顾青岩放下手中的相本，回忆道：「除了时间到了吃饭，其他的时间可以待在甲板上，有些乘客还会在甲板上踢球，食堂旁有娱乐室，不过也不是每班船都有，得看船的大小，有娱乐室就能和其他乘客下棋或是玩扑克，不过我大多会在客房里头待着，有些客人太无聊，会喝酒解闷，常常在甲板上发酒疯」

卢映露听完眼睛都睁圆了，这听来的确是有些难度的旅程，不过旋即笑了：「和青岩哥哥一起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顾青岩不解地看着她，忍不住问了「为什么」，卢映露没答话，只是笑着继续翻动相册，顾青岩暗自思索了片刻，把脸枕到了卢映露肩上，低声问道：「露露是不是觉得我是个有意思的人？」

卢映露微微侧首，男人期待答案的眼睛就候在那里，卢映露心想着，何止是有意思，简直是太有意思了，而且再不回应他，感觉就要更有意思了！因为苦等不到回应的顾青岩已经动手解了她腿上的旗袍盘扣，手潜了进去，隔着衬裙，带着点恶劣的戏谑，摩娑着她的腿。

注一 ?? 是英国圣公会伦敦教区的主教座堂，坐落于伦敦市，巴洛克建筑的代表，以其壮观的圆顶而闻名。现存建筑建于17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