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岩垂下眼:“是我的疏忽,”顿了顿,他快速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穆麒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就那样,你去看他也没用,治疗阶段,他现在就是个谁都不理的空壳。”

霁岩捏紧口袋里的药瓶:“他在国外时,也是这样?”

穆麒看他神色,不由问:“他没告诉过你他的病?”

“他不想说,我不会逼他。”

穆麒哑然,可笑他刚才还迁怒于人,闹半天原来对方一无所知。

他心想,这人真真和他弟天生一对。

夜以继日的相处,霁岩不可能没察觉到穆澜的异常,但他从不揭穿,也从不过问,照样以正常人的态度面对。但凡换个人知道自己爱人患有某种未知的精神疾病,都没法做到像他这样坦然接受。

若非霁岩不了解穆澜的病,穆麒几乎要怀疑是他故意把精神不稳定的穆澜圈在自己身边,一寸寸拿捏。

“五年前,臭小子发病的时候伤过你一次。”年长的男人指了指自己动脉的位置,“如果这里被扎穿,你就没机会坐在这跟我闲话家长了。你经历过,我也不想骗你,实话告诉你,他的病远比这几个月表现出来的危险得多,自残已经是他能控制的最低限度的行为,你根本无法预测他会做到哪一步,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就算这样,你也要和他在一起?”

霁岩沉默良久,说,“如你所见,我还活着。”

“那是你命大。”穆麒语气很凉,“下次可没这么好运。”

“那又怎样?”霁岩突然感到不耐。

他有些焦躁地坐直身体,穆澜离开的这两天,他整日整夜睡不安稳,总是梦见出差回来那天,穆澜蜷缩在客厅的孤独背影。

精神的紧绷和身体的疲乏让霁岩再也无法忍受现状。

“他要我的命,和我要他,这不冲突。”他站起身,“我会自己去找他。”说罢,头也不回走了。

穆麒神色古怪地看着对方的背影,那一瞬仿佛透过他,看到了自己偏执疯魔的弟弟。

究竟是谁病入膏肓?

两个疯子。

就在穆麒出神时,已经走出书房的霁岩忽然又返回来,然后当着他的面举起手机,镜头对准书柜那张小穆澜的照片。

穆麒:“……”

霁岩拍完照,若无其事收回手机,转身离开了。

14陪伴(被迫指奸)

14.陪伴

再过两天是除夕,为了营造节日气氛,一向冷清的云山疗养院终于热闹起来,内外开始张灯结彩。霁岩踩着白雪走到东院寝室楼台阶前时,护士们正愁如何将对联贴到正门顶。

“这高度,只有张主任能够到吧?”

“他在西院挂灯笼呢,要不等一会儿?”

“等啥,病人快开饭了……”

就在几个姑娘堵在门前叽叽喳喳时,霁岩适时开口:“我可以帮忙。”

她们转过头,年轻护士们一看他就红了脸,其中有个年长的护士熟络打招呼道:“霁先生来了。”

“嗯。”霁岩接过对联,同时把手中的保温桶递给她。

护士笑了:“今天开的什么小灶?”

“糯米粥。”

“是,他爱吃甜。”护士点点头,她口中的他正是穆澜。护士叫李箐,是穆澜的主要负责医护。

穆澜来疗养院没几天,就有个自称是他爱人的男人来探病。然而穆澜却对男人视若无睹,事实上,他不理会所有人。这位年轻的病人很安静,安静得不像一个精神病患者,他最常做的事是坐在窗边看雪,一看就是一整天。

病房是单间,有单独的卫浴和阳台,然而无论多高档,也是个精神病院。男人却在探病的第一天,就向院方要了张单人床,决定留下陪病。虽然李箐每次来查房,那张床都和前一天一样丝毫没动过。

对联刚贴好,就有个男护士在大厅内急匆匆敲了敲玻璃门。

“箐姐,203房的病人不见了!”

接着又有个人声从远处传来:“快点!我刚看见有个人在西边走廊,走廊出去就是人工湖!”

不等李箐反应,霁岩已经从梯子两三级的位置跳下来,飞快奔向医院楼后方。

天寒地冻,霜雪纷飞,人工湖早已结冰。李箐远远就看见穆澜身穿单薄的病号服,光着脚踩在离岸边几米的冰面上。她吓得心惊胆颤,连忙抓住旁边的小护士:“快,快去找根绳子,还有羽绒服,让人把电烤炉也备好!”

霁岩脱掉大衣外套扔在一边,站在岸边试探着踩了一下冰面。人工湖的水不算深,冰层不可能结很厚,根本承担不起两人的重量。

他放弃了踩上去的想法,转而向冰面上的人伸出手,“穆澜!”

穆澜毫无知觉,依然缓慢地向前走着。

霁岩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回来好不好?”他几乎是央求着说。

对方置若罔闻,只是脚步慢了些。霁岩看着他冻得通红的脚,突然冷冷道:“你不回来,我就过去,我们一起掉下去。”

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就在李箐以为穆澜会像往常一样无动于衷时,对方停住了,许久后转过了身。

那是他住院以来,第一次对外界有所回应。

穆澜走的并的不快,他神色依然空洞,额前的发长了,遮住眉眼,看着有些颓靡。霁岩一动不动盯着他脚下,手自始至终没放下过。突然,就在距他只剩一两步远的距离,穆澜脚下的冰面出现裂痕,眼看着将要栽下去。

李箐心提到了嗓子眼,周围甚至有人发出了惊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