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终于明白有些东西永远求不到,所以干脆结束,对大家都好。
“是不是觉得纡尊降贵来找我,可我不但没有屁颠屁颠地跟你回去,反而不识抬举,所以很生气?”许言不睁眼都知道沈植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他笑了一下,说,“但是沈植,过去你让我尝到的感觉,比这还要差上一万倍,我们远没有扯平。”
他说完,睁开眼,夕阳已经落山,寒冬腊月,驾驶座的车窗开着,很冷。许言没看沈植,只是直起身,抬手托住那只史努比,问:“我能不能把它带走?全世界只有这么一个,反正你也不喜欢,与其看着碍眼,要不就……”
他话还没说完,一直没开口的沈植蓦地松开那只始终紧握方向盘的右手,一把扯下史努比,冷着脸朝窗外掷出去。细微的金属声在空中划过,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史努比落在绿化带里,没了踪迹。
许言有些怔愣地看着窗外,沈植双手握住方向盘,看着车前方,冷冷说:“它很早以前就是我的东西,怎么处置它是我的事。”
“哦。”许言回过神,很淡地笑笑,说,“你说得对。”就像他的感情一样,毫无保留地给了沈植,所以只得任凭沈植处置。他们之间从来就不对等,也许许言一开始就不该有任何妄想,一切都是他自讨苦吃,他活该,自作多情的人没资格指责另一方。
许言安静几秒,伸手打开车门,下车,关上门,头也不回地往小区走。没说再见,没说任何一个字,他们真的到此为止。
晚饭时许言接到陌生电话,是一个摄影展的主办方,说是在网上看到了他的作品,觉得风格跟他们这次的展会主题很契合,问许言愿不愿意参加。到时会有不少杂志社和时尚圈的人到场,如果许言以后有意向朝摄影师发展,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这个摄影展许言有耳闻,他想了一秒就答应了,毕竟机遇难得,还能见到更多优秀的摄影师和作品,对自己来说也是一次不错的经历。挂了电话之后许言打给许年,跟他说了这事,许年嗯嗯啊啊地答应着,很敷衍的样子,许言就问他是不是在干坏事。
“不是啦,我在开车,快到你小区了。”许年说,“姐姐给我做了小蛋糕,我拿来给你尝尝,到时候再送点去纪淮哥那儿。”
“女朋友做个蛋糕把你美成这样。”许言说,“那挂了,你开车小心。”
“嗯嗯。”许年挂电话前突然又‘哇塞’了一声,“这玛莎不错嘛……”他开着车从绿化带旁的玛莎拉蒂一侧路过,瞥了一眼,车里亮着灯,但没看见人,不知道车主上哪儿去了。树丛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亮了下,一晃而过,许年没在意,继续往前开。
凛冬的夜湿冷,草丛里露水莹莹,把鞋子裤腿都沾湿。沈植打着手机的手电筒在绿化带里一遍遍徘徊,呵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空气中。双手冻得通红,嗓子发痒,他有些难受地咳嗽几声――没休息好加上受冷,感冒来得很快。
就这么一小片地方,来回找了十几遍,一无所获。紧接着头也开始晕起来,沈植喘着气捏了捏鼻梁,突然看见几步之外的树丛下有光亮闪过,他迅速迈过去,俯身,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捡起来――是那根史努比吊坠。吊坠上沾着寒露和碎草,沈植用手电照亮它,史努比摇摇晃晃转过去,露出背面,上面花体英文刻着:SZ&XY。
把吊坠收进外套口袋,他回到车里。暖气包裹住发冷的身体,沈植双手交叠在方向盘上,右手腕受了冻,旧疾复发隐隐作痛。他低下头,把脸埋到手臂里,狠狠咳嗽起来,浑身打冷颤。
还是冷,今年的冬天好像格外冷。
作者有话说:
不会真有人觉得沈植能立刻领悟追妻之道吧?
第16章
一星期后,许言去摄影展,他提交的作品是一套老城区筒子楼的成片。小学班里有个男孩子,家庭条件不好,不爱说话,但许言很爱跟他玩,并且总是问他你家住哪呀,如果近的话,我们以后可以一起回家。男孩从不回答,但有天他突然问许言要不要去他家玩,说他爸爸妈妈回来看他了,今天晚上会有好吃的菜,许言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他见到了一些没见过的东西――拥挤的过道,哄闹的楼房,走廊上滴水的衣服和冒烟的煤炉。那天晚上男孩子依旧没怎么说话,他的父母也是沉默寡言的农村人,但许言的碗里被夹满了肉,他现在还记得那种香味。
过去快二十年,当初那个男孩早就杳无音信消失人海,但许言还是顺着记忆找到了那栋筒子楼。很多人离开,又有很多人住进来,人生翻天覆地,但筒子楼永远不变,它一直在那里,身体里装着与二十年前相同的东西。
“嘉宾名单。”许年拿着一张折页走过来,撞撞许言的手肘,“连TIDE的主编都来了,这规格可以啊。”
许言接过名单,TIDE是国内一线时尚杂志,能上它家封面的不是影帝影后就是当红顶流。虽然早知道TIDE里会有人来,但主编亲自出马……这摄影展确实比许言想象中的还要高端。
“想进吗?”许年突然说,“哥,你要是去TIDE,肯定能学到更多。”
“你很牛吗?”许言扭头问他,“现在动动嘴皮子就能把人弄进TIDE了?”
“我也是有点人脉的好不好。”许年鄙夷地看他一眼,“我留学的时候认识了现在TIDE的当家摄影师,他如果开口说要带新人,新人会被八抬大轿抬进杂志社。”
许言一愣:“他不是Gay吗,你俩怎么认识的?”
许年淡淡微笑:“就因为他是Gay,我俩才会认识。”
一切尽在不言中。许言说:“能看上你,大概是他审美的一次严重滑铁卢,想必他也很后悔。”许年听了立刻抓狂:“我俩现在是好朋友,他前天还找我喝咖啡!许言你不要不识抬举,你再诋毁我我就回家告诉妈妈!”许言被他逗乐,笑着拍拍他的肩,很敷衍的安慰。
许言低头顺着TIDE主编的名字继续看,下面紧接的三个字突然让他一愣神。“汤韵妍……”许年靠在他边上,替他把这个名字念出来,完了喃喃道,“她不是,不是在欧美时尚圈待的吗,这么牛逼轰轰的大设计师,怎么回国了?”
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许言说:“我怎么知道。”
他当然不知道汤韵妍为什么回国,他甚至完全不了解汤韵妍,可这个人仍然在他的脑海中占据着一个难以动摇的地位――就像总有人难以释怀自己男朋友的前任。
还是大三,自从那次生日借醉跟沈植告白无果之后,许言几乎是能躲就躲。沈植可以无情地说当做没听到过,但许言不能,话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沈植的态度也一目了然,许言总归做不到毫不介怀。
他活生生从秋天躲到冬天,期间难免跟沈植碰上,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沉默,然后擦肩。直到有次篮球赛前,许言不得已去训练,一到场就被队友们叽叽喳喳质问怎么这几个月都没来一起打球。许言看了眼站在球场那头正在投篮的沈植,笑着说自己这学期课多作业多,太忙了。
训练结束后许言拿了水瓶就想溜,一个队友突然说:“哎,言言,沈植后天生日,你记得来啊,我们校门口等你。”许言身子一僵,群里讨论沈植生日时他不是没看见,其他人也当他一定会来,可他不想去,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支吾着说:“我那天可能……”可能有事,来不了。但没等他说出来,一抬头却看见沈植正边喝水边垂眼看他,两人对视后沈植又移开了目光。那瞬间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许言怔了下,说,“……哦,那你们提前说一声,我去校门口跟大家汇合。”
事后许言心情复杂,他不懂沈植那一眼的含义,可能什么含义都没有,只是不小心对视了。但许言好像没从那道目光里发现类似厌恶、排斥的意味――也许沈植已经把那一页揭过去了。许言这么想着,心里反而更难受更酸涩起来。
生日会办在酒店大楼的某一层里,专门包场布置的。桌上摆满了吃的,巨大的投影里放着《喜剧之王》。许言一眼看过去,不少熟面孔,大概因为在场的都是朋友,沈植看起来没那么冷淡疏离,在跟人聊天。许言一边吃东西一边穿过人群遥遥地望他,肩膀被拍了一下,转过头,是邱皓,问许言:“身份证带没?”
“带了,干什么?”明天早上整个专业都要出发去另一个城市做田野调查,许言提前收拾了证件放在书包里,今天顺便背过来了。
“借我开个房。”邱皓说,“要是玩得太晚了,我让子悠在这儿睡一晚。”邱皓跟沈植是高中同学,家里公司有往来,所以两人也有交集。李子悠是他女朋友,英语专业的小美女,之前跟沈植一起参加过夏令营。
许言犹豫了一下,跟他下楼开房去了。回来时蛋糕刚好推上来,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许言莫名其妙被挤到了沈植身边。光线昏暗,沈植的侧脸被蜡烛的火光照亮,大家起哄让他闭上眼睛许个愿,沈植说:“没什么想许的。”就吹灭了蜡烛。许言想想也是,他要什么没有,哪里需要许愿。
吃完蛋糕,有人开了麦克风,又搬来几箱酒,要开始今晚真正的狂欢。许言吃了几口蛋糕,手上黏黏的,他去厕所洗手,刚迈进去,就听见邱皓在跟人打电话。
“还能怎么样,今天晚上多灌她点酒,把该干的干了呗,房间我都开好了。”
“都谈了两个月了,也不给碰,有什么意思?我下星期就出国了,出国之前怎么也得让我睡一次吧。”
“没见过这么难搞的,谁跟她柏拉图啊,闲的吧。”
许言在外面安静站了几秒,转身回大厅。一群人已经玩嗨了,沈植被灌了不少酒,在跟人玩骰子。许言张望着想找李子悠,有人朝他挥手:“言言,过来替我玩会儿,我去打个电话。”
是坐在沈植旁边的人,正巧他身边就是李子悠,许言走过去,在沈植和李子悠中间坐下。他脑子有点乱,不知道该怎么跟李子悠说邱皓的事,按理说这跟他没关系,但他无法任由一个女孩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即便对方是她男朋友,这是底线问题。
邱皓不久也出了洗手间,在李子悠身旁坐下来,顺手替她倒满酒,许言皱了皱眉,忍不住说:“少喝点,喝多了胃会难受。”
李子悠已经有点醉,靠在邱皓怀里笑吟吟的:“没关系啊,沈植生日嘛,玩得开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