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吓得侍女连连点头,忙欠身要退下,顾菌又叫住她,从腰间的荷包取出几两碎银,给了侍女,说:“你方才做得很好,只是不可再直呼公主封号。”

侍女瞬时喜笑颜开,收了赏银退了下去,顾菌重返回屋,白姝正靠着床栏坐着,烛光摇曳,勾勒出她下颚的轮廓,模糊地照亮他略带困意的面容。

“小姐,都还好吗?”白姝轻声说,顾菌过去上了床,将她抱入怀中,道:“嗯,都好。”

景亲王的生辰宴将近,顾菌正欲各处奔波准备贺礼,又见澹容整日懒懒地也不见准备,便带着沉甸甸的银两准备多买些东西,为澹容也准备一份体面的贺礼。

而她方要传信唤李若水来守府,当日邸报传来,皇上圣旨通晓百姓:“皇后于坤宁宫遇刺,吴氏假借奉宝之名,谋害皇后,皇上悲恸万分,特此昭告天下百姓,凡皇室近支宗亲,守国丧三月,不得婚嫁,不得宴乐,民间大小商铺闭门三日,各家各户门前需悬挂白花吊唁。”

“皇后娘娘崩逝,景亲王的生辰宴办不成了吗?”白姝站在顾菌身旁,问。

顾菌蹙眉点了点头,她望着垂花门前挂起的白花,心中顿感异样。

邸报上写,吴氏献宝之人当即便被五马分尸,其余家眷,男丁皆发卖充军,女眷则罚没为官奴,未满十四者也沦为奴籍,内官监负责看管检查此物的太监皆被绞死了。

顾菌担忧李若水身边留着吴簪儿会是个祸害,方想派人传信唤李若水,便听人来报:“若水小姐到。”

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踏来,李若水推门入院,她容光焕发,一扫几日前的愁容。

“你府上遵照圣旨挂上白花了么?”顾菌问,李若水说:“这是自然,不过本来溪临时预备着这月十四号出嫁的,这下只有推迟了。”

顾菌觑着她满脸遮不住的笑意,问:“那你乐什么?”

李若水收了收笑颜,说:“进屋说话。”

二人进屋遣走了侍立在侧的侍女,只留白姝还在身旁,李若水也不忌讳她,笑说:“皇后崩逝,我们娘娘的前途无限可期,怀胎十月所生之子不会被夺,也有望成为继后。”

顾菌方才看邸报也想到了这点,她应了一声,看着李若水,说:“确实,也难得你这么高兴,不过切记不可外露,觉得我们居心叵测。”

李若水挑了挑眉,凝睇着顾菌,又看向白姝,笑说:“嫂子,我有话想单独和她说。”

白姝会意,点头看了顾菌一眼出去了。

眼看着白姝出去,房门关上后,李若水挠了挠头发,看看顾菌,又移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顾菌拍了拍小桌,道:“在我面前还犹豫什么?你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窗外新枝抽嫩芽,鸟雀之鸣悦耳动听,初春之景渐起,复苏之气与悬挂于垂花门之上的小白花截然相反。

“若有人来问你那机关师的事情,你只说不记得有这么个人便是。”李若水犹豫半晌方说。

顾菌一头雾水,问:“机关师?机关师怎么了?”

李若水脸色逐渐冷然,她望向摆在案上的青瓷花瓶,缓缓道:“我不是不久才询过你此机关师的去向么?其实当时我是骗了你,我找他并不是为此。”

顾菌心里“咯噔”一下,她禁不住往木格窗外随风摇曳的丧花瞥了一眼。

“那是为什么?”

“那个机关师手巧的很,大多的玩意儿我都喜欢的不得了,但当时令我印象深刻的一个是一个簪子。”

李若水双目如潭,顾菌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她。

“我们家有个厨子想要用积蓄买个妾,家中正妻不允许,他便求了那个机关师做了一个特殊的簪子,那个簪子就与一般的簪子别无二致,上边镶嵌了一颗璀璨的宝石,厨子把那个簪子送给了正妻,正妻兴高采烈地带上,只是在铜镜前抚摸了一下上面的宝石,就死了。”

李若水收回目光,冷冷地笑道:“皇后毫无母仪天下之德,这点本与我无关,但她压迫贵妃娘娘还串通澹容想要加害于我们,我就......”

她不再说话,顾菌震惊地注视着她,她不敢想象,刚得知褚珙是褚瑶亲自传密令杀害时,担惊受怕的那个李若水竟然做得出这样的事儿来,而且做得滴水不漏。

“你是怎么做到的?”顾菌怔愣片刻,问道。

李若水道:“我用吴簪儿的性命要挟,称只想借那簪子来赏玩两日,我提供黄金,机关师很快便仿造出一个看上去一模一样的簪子,我后来又将那簪子还了回去,而后吴氏上供之日也是我进宫采办之日,向皇后献宝之前,东西都需要在内官监检查,我借口有东西没有点清买通了内管监的老太监......”

“吴簪儿你怎么处理了?”顾菌打断了她,问。

李若水轻描淡写地说道:“有官兵来过要将她收监,等着发卖为官奴,我用银子将她买了下来。”

一番话下来,空气都变得凝重了,顾菌没有问责,而是问她:“你是为了褚瑶?”

李若水点头,顾菌低眉道:“你该和我说,若是你出事了怎么办?”

她没有回答,而是笑说:“叫人拿些酒来,为我们的贵妃娘娘小酌一杯吧。”

顾菌瞥向她,眼中满是后怕。

“好。”

第0059章 第五十二章:顾致芳酒后动恻隐

澹容放下邸报,斜眼望向宫婢,蹙眉问:“方才我似乎听见院中响动,谁来顾府了?”

宫婢道:“是李府的小姐。”

“话说溪临怎么没随你来?”顾菌看李若水身后无人,问道。

拂风亭下两人执杯对饮,李若水又痛快地饮下一杯酒后,道:“因为国丧,结亲之事延迟,回去与她的定亲对象商量去了。”

顾菌酒喝得上了色,笑说:“我还记得你从前还说过要将她收进房中的话,怎么......”

李若水笑着打断了她,说:“毕竟她服侍我那么久,做得体贴入微,她说过想要子孙满堂的生活,标志的人多的是,我也不是非得揪着她不放。”

此话说完,顾菌一时愣住了,她没想到李若水看着轻浮,但会为自己的侍女考虑这些,而自己当初宠幸白姝时却只是为了一己私欲。

“没想到,你竟然会替旁人着想,这让我有些羞愧。”顾菌迟疑片刻,将手中的酒杯放下,李若水蹙眉看她,晌许方问:“你是说白姝?”

顾菌默默地点了点头,李若水笑说:“有何羞愧,你待她不薄,若是旁人得你如此厚待,估计早偷着乐呢。”

这话是宽慰她的,但顾菌心里却怎么都不是滋味,她问:“照你这样说,你把溪临收了好好对她不可吗?为何还放她嫁人呢?”

李若水摆手道:“她们是不同的人,你若心里不安就去问她,若她不想留在你身边,你愿意成全她,不要她赎身的钱,放了她不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