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远从袖中拿出干净的棉帕,放在二姐姐手里。

周围还?有?许多人看着,他却?不着急送二姐姐上花轿。他们已经长大了?,十几岁的年?纪,不能再如幼时?一样亲密,但纪明远还?是握了?握二姐姐的手,说?:“姐姐请放心吧,家里一切都有?我?在。”

他会努力读书、早日成为和二姐夫一样的人,他会做好母亲的后?盾,也会做好姐妹们的。

他知道二姐姐最放心不下娘,这么多年?,跟着二姐姐的目光,他也看清了?娘在家中究竟受到了?多少委屈。

他希望二姐姐能相信他。

而纪明遥也的确哽咽着对他说?:“好。”

纪明远送二姐姐上了?花轿。

崔珏便对妻弟和岳父岳母遥遥一礼,上马归家。

纪明遥慢慢在花轿里擦干了?眼泪。

全福人没给她上太多胭脂水粉,而且今日特制的妆还?算防水,手帕上没有?太多痕迹。

她又摸了?摸凤冠,也如才戴在她头上时?一样端正稳固。

既然妆没花,到了?崔家不会丢人,人也从家里出来了?,不能走回头路,纪明遥便收起一切不舍与担心,开始想些别的好分散注意力。

八抬大轿不算颠,但花轿要绕城一圈才到崔家,这一路又不能睡觉,太过无聊。

她先默背了?一遍今日崔珏做的三首催妆诗。

她开始想现在是什么时?辰,到崔家又是什么时?辰。崔珏会在什么时?间回到……新房里……

他……一定也学了?那些东西吧

不知道他学的是画册还?是陶瓷塑像……还?是……都有?……

纪明遥脸上就热了?起来。

她又想控制自己?不要再往深里思考,又觉得今晚一定会面对……为什么不能想?

才见几面,手都没牵过就要……那个……

进度……还?真快啊!!

纪明遥在盖头下捂住了?脸。

终于,花轿停下。

喜娘将新娘扶出,红绸又递到新人手里。

纪明遥还?是只能看见崔家铺地的石砖和一重重门槛。

身旁的人依旧耐心,缓步与她一同向前。围随恭贺的人似乎比在安国公?府还?多,都是她不熟悉的声?音。

纪明遥深深呼吸,将红绸握得更紧。

崔珏便更留意她走得稳不稳、是否有?异。

纪明遥听见几个年?轻人的声?音,他们应是聚在一处,“嘻嘻嘿嘿”笑着,在说?

“没想到崔兄娶了?妻,竟是这般柔情?”

“我?也是……还?以为崔二叔会对着新婶娘都冷清清的!”

“小点声?!小心崔二叔听见”

“怕什么!今天大喜之?日,难道他还?拿着你的文章问你吗?”

“一起读的书,崔兄都是翰林侍讲了?……”

“这几位兄台”这又是另外一拨年?轻人了?,也凑过去,笑问,“崔兄对你们也没提过新夫人的事?”

“是啊!同在翰林院一年?,从未在崔兄口中听见一句有?关新夫人的话。”

“那他可真藏得紧!听说?连崔大哥都问不出他和二嫂的相处!”

“是问不出……还?是根本没有??”

“没有?还?对嫂子这般?”

“我?看倒也不必为奇,”这是一个沉稳些的声?音,“崔兄只是面冷口冷,其实心里不冷。二月初七,我?与崔兄一同下衙,正好顺路一段,崔兄看我?去药堂给家母抓药,还?问家母是何病症,荐了?一位好太医,家母看过,果然好些!崔兄待我?等蠢钝同僚都如此,何况这位是他的新夫人。”

一句接一句的“二嫂”“婶娘”和“新夫人”,又让纪明遥两颊烫起来。

不过她有?些高兴。

崔珏……果真没对任何人提过他们的私话吗?

仔细想想,孟姐姐似乎的确不知道她与崔珏几次相见都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其实,她很不喜欢温从阳什么事都对他母亲说?。可她从前也并没有?立场让温从阳对他的家人保密。甚至她总觉得,温从阳会一张嘴对何夫人说?出,“遥妹妹不让我?说?”或类似的话。

她以后?,是不是也不必再为被迫泄露隐私开解自己?了??

身旁人的脚步更缓下来,再迈过一重门槛,便是拜堂的正院。

崔家高堂俱已不在,只有?牌位摆在上首。

崔瑜站在父母牌位旁侧,看早已长大为官、能独当一面的幼弟穿着他六品服色的官袍,手牵红绸领新娘走过来。

他神色虽依然严肃清冷,却?时?不时?向旁侧的新娘看上一眼,注意着新娘的脚下,即便周围人再如何起哄也没收一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