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镜诧异地抬头:“你是?”
“我是甄凉,六年一班的甄凉。”
宋镜所在的班级是六年二班,在四班的隔壁,与一班却隔了一间大的老师办公室――这样的安排,听说是为了让学生更好地学习,也方便管理。
“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甄凉问着,却已经坐下来,侧着身子仔细打量宋镜。一张平凡的脸蛋,单凤眼,额头脸颊非常光洁,剪得整齐的刘海以及才刚刚长到耳朵下方的漆黑短发,黑亮是黑亮,甚至还随着动作漾出奇异的光泽来,然而远远看着却像是不小心不西瓜皮戴在了头顶一样可笑。
宋镜不知为何变得慌乱起来,匆匆地把才写了一行字的本子收起来,强笑着:“你……你找我有事?”就算没事也不能随便地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好不好?诡异得连她后颈凉飕飕的,那里的毛大约全部都立正起来朝大家敬礼了吧!宋镜在心里暗暗想着,努力告诉自己要忽视那奇怪的视线。
甄凉微笑,仿佛刚刚吃人的眼光是宋镜的错觉般:“你觉得欧阳晓这个人怎么样?”
嘎?
宋镜干笑着的脸有一瞬间的僵硬,手指在桌子底下绕了好几个圈,最后她厚着脸皮问:“有什么问题吗?”
甄凉笑得跟个天使一样:“我只是想知道。”
那管她宋镜什么事啊!
嘀咕着,宋镜扯出一抹笑:“其实……其实我没有跟欧阳晓说过话,所以……”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如果你想知道欧阳晓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的话,你可以问……唔,他!”她指了指甄凉过去的那个座位,“喏!他就在你旁边的位置。”
甄凉却没有回头,只是喃喃:“你们都没有说过话……那怎么会有人说他喜欢你呢?而且……”
宋镜不是聋子,靠得那么近自然听到了甄凉不算大声也不算小声的喃喃自语,她愕然地瞪大了眼,直直地盯着甄凉身后的人看。那个少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波涛汹涌,低着头做习题很认真,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嘴,手指不停地写写画画,然后因为解出答案来,露出美丽的笑容。
“阿镜,我们到外面去说好不好?”美丽的少女扯着宋镜的衣角。
啥?什么时候话题转到这个方向来了?
走廊正对着广阔的梯田,九月,农忙时节已经过去了,剩下光秃秃的田地,无意识中竟有萧条的感觉来。
“你不喜欢欧阳晓吗?”一到没人的地方,甄凉开门见山地问。
“啊?!”宋镜无辜地望着她,“什么?”
是她和她的年龄差距太多导致代沟吗?还是说因为她说的不是普通话所以她听不太明白?
“那你……你对欧阳晓什么感觉?”甄凉换了个方式问。
“感觉?什么感觉?”
她只是个小孩好不好?说点她听得懂的话啦!
甄凉叹口气,伸手抚摩着宋镜漆黑光亮的头发:“你不知道吗?他们都在传你喜欢欧阳晓呢!”
啊?!这个,她能不能先辩解?
宋镜结结巴巴:“可、可……”
“我知道,你都没跟他说过话,但是没说过话也是可以喜欢的啊!”甄凉了解似的接下去。
“不、不……”不是这个样子的啊!宋镜在心里狂叫。
“而且我也喜欢他啊!从小时候第一眼看到他我就喜欢他了……”甄凉幽幽地叹息。
哦,原来喜欢他的是你啊!那关她什么事啊!
宋镜气恼地皱了皱鼻子,决定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么地喜欢他,七岁那年他跟他爸爸到我们村子里……”甄凉望着远方,痴迷地望着,“他好聪明啊,无论是多么难的问题到他手里就好象是笑话一样,拼图呀手枪什么的,他总能很快地拆装,而且……他有时候会讲很好听很好听非常精彩的故事给我们听……他爸爸很忙,总不在家,他一个人跟着他爷爷……不像我们什么都不懂,他帮他爷爷做事……”甄凉笑了,仿佛有金色的光芒从她身后升起,纯洁无比,圣洁无比,“他是我们全村小孩子的榜样……”
宋镜插一句:“他妈妈呢?”为什么都没有提到他的母亲呢?
甄凉忽然阴沉下来:“别提那个女人!!!”
宋镜瑟缩一下:“为什么?”
“不能提就是不能提!”甄凉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宋镜撇撇嘴:“不提就不提。”
“我跟你说哦!”甄凉抓住宋镜的手,“我知道你不喜欢欧阳晓了,那你以后也不能喜欢他哦!”
宋镜不解地望着她。
“因为他是我喜欢的人,所以你绝对绝对不可以喜欢他!明白吗?”甄凉换了个微笑的表情,很和蔼,和蔼到令人毛骨悚然。
于是宋镜忙不迭地答应了:“好!”其实她自己都不太明白她到底答应了什么,处在云里雾里,茫然得很。
甄凉微微笑了。
她侧了一下头,开始坐在旁边努力学习的欧阳晓此时已经放下了笔,阴沉着一张脸,除了肃穆,清秀可爱的娃娃脸此时看来有些吓人,然后他把凳子往后一移,站起身来就往外面走来,留下那张凳子兀自晃动不已。
她露出更灿烂的笑容,紧紧抓住宋镜的手:“那就这样吧!我还有事,要回教室了,你也回去学习吧!谢谢你啊!她们说没错,你果然是一个美好的人呢,我这样冒冒失失一点也不生气,真是太好了!阿镜!”
宋镜睁着茫然的眼目送甄凉走远,摸了摸头,想了想,最后背着手慢吞吞地走回了教室。
甄凉她从头到尾到底说了些什么啊?!
这个疑问,宋镜实在是没好意思问出口。不过,有一点她倒是很明白了,于是在她的本子上有这样一段话:那样典雅的女子,挽着高高的发髻,穿着水湖绿色的无袖长旗袍,在肩膀和腰间绣上淡雅的白色花朵,伫立在盛开着洁白栀子花的树木下,凝望着湛蓝却带着湿气的天空。忽然有呼唤声屋子里传出来,于是轻轻地转身,对着来人露出端庄秀丽的浅笑来。写完以后,宋镜得意得不得了,但很快高扬的眉毛倒了下来,几乎是噘着嘴十分不愿地在后面加了一句:那是宋镜不可能变成的对象,唉!
“什么不可能变成的对象?!装你会不会?你不是跟我说过,谎言说一千遍就会变成真实吗?装淑女久了的话总有一天会变成真正的淑女不是?”李月玲叉着腰竖着眉毛大声地讲道理。
那句话不是这样用的好不好?
宋镜在心里哀鸣,她什么时候认识这样一位奇怪的大姐啊?!
圆圆的大眼,圆圆的脸蛋,圆圆的身材,一头偏褐色仿佛营养不良的长发组合起来就是李月玲了。大宋镜三岁,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她们就在同一个班,而且不是前后位置就是同桌,孽缘可谓深厚。也许是两个人靠得特别近的缘故,虽然在很多方面她们不是很合得来但她们的感情却是分外好,一般大事上李月玲就听宋镜的,小事当然是宋镜听李月玲的了,相处过来竟从来没有吵架过,这对还是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奇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