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哀家费尽千辛万苦将你生下来,给你荣华富贵,是为了什么?”
“母后息怒!”白若璃身体剧烈一颤,猛地将额头重重磕在金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更多的是急切地辩解,“女儿不敢!女儿时刻谨记母后大恩,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不敢对沈知修...有半分私情!”
她抬起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惶恐与委屈,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女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取信于他,为了更深地打入沈家内部!沈知修此人重情重义,女儿只有表现得为他豁出性命,才能让他彻底放下戒心,将他牢牢掌控在掌心!女儿...女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最终完成母后的计划啊!”
“掌控?”太后冷笑一声,“掌控到北疆通敌案被翻案?掌控到沈清霜还活着?掌控到拓跋律那个漠北小子还在上蹿下跳?”
句句诛心。
白若璃脸色惨白,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辩解的话语此刻显得苍白无力。
“是女儿...是女儿低估了顾砚之的手段...也未曾料到那沈清霜命如此之硬...”她声音艰涩,带着自责。
“够了!”太后厉声打断,显然已不耐烦听她这些苍白的辩解。
她凤目微眯,里面翻涌着算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哀家不管你是真动了心,还是假戏做得太投入忘了收场。”她缓缓靠回凤座,指尖再次捻动起那串佛珠,声音恢复了那种居高临下的慵懒,却更令人心底发寒。
“男人而已。”她轻飘飘地吐出四个字,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物件,
“哀家可以答应你,待到大业功成之日,这万里江山尽在掌握之时,沈知修就留给你便是。是锁在笼中赏玩,还是挫骨扬灰泄愤,都随你心意。”
白若璃的身体猛地一僵,匍匐在地上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但是现在”太后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收起你那些无谓的心思!若再因你误了大事...”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话语中的森然杀意,已让殿内的温度骤降。
一卷用火漆封得严严实实的密函被太后随手丢下,精准地滚落在白若璃面前冰冷的金砖上。
“玉门关军饷。”太后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冰冷而黏腻,“这笔烂账,该翻出来晒晒太阳了。里面是当年经手人和部分‘损耗’的去向。哀家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一个月内,哀家要看到新的罪证,稳稳地扣在沈万亭头上!让沈家,彻底、永远、再无翻身之日!”
“这一次,若再办砸了...”太后微微倾身,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牢牢锁住白若璃惨白的脸,红唇勾起一抹弧度,“你应当是知道后果的。”
白若璃看着脚边那卷密函,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间有些干涩发紧。
最终,她深深地俯下/身去,额头再次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
“女儿...遵旨。”
第六十七章:拱火
白若璃脚步虚浮地退出慈安宫,厚重的朱漆宫门在她身后合拢,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龙涎香和无处不在的威压。
她扶着廊柱喘息片刻后,才勉强站稳。
暮春的风穿过长长的宫道,带着御花园深处残花的微香,却丝毫吹不散她心中的寒意。
太后的声音反复在她脑海中回荡。
“男人而已……”
“挫骨扬灰泄愤,都随你心意。”
每一个字都带着千斤的重量,狠狠砸在她心上。
她眼前浮现出那双保养得宜、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是如何轻描淡写地决定无数人的生死。
白若璃猛地打了个寒噤,一股扭曲执念瞬间绞紧了她的心脏。
不!那是她的!是她豁出命去,用血肉和清白换来的!沈知修只能是她的!是她在这冰冷旋涡里,唯一抓住的、带着温度的光!哪怕是同坠地狱,她也绝不可能放手!
她挺直了脊背,努力维持着脸上那副哀婉柔顺的面具,一步步走下阶梯。
宫道漫长,仿佛没有尽头。
前方宫墙的转角阴影里,一个穿着一身深紫的锦缎常服之人,负手而立。
暮色勾勒出陆靖琪颀长的身型,嘴角噙着一丝令人极不舒服的冷笑。
“白姑娘,”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虚伪的关切,“脸色如此难看,可是被娘娘训斥了?”
他向前踱了两步,从阴影里走出,眼神扫过她苍白的面颊。
白若璃的心一沉,强行压下胸口的厌恶。
她微微垂首,露出一段脆弱白皙的脖颈,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与后怕:“劳陆大人关心...怪妾身无能,险些误了娘娘的大事...”
她抬起眼帘,眸中迅速蒙上一层水雾,泫然欲泣,将那份楚楚可怜演绎得淋漓尽致。
陆靖琪嘴角那抹冷笑加深了几分,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他踱步靠近,声音压得更低,
“险些误事?白姑娘,你真该庆幸你这性命,还有几分用处。”他目光落在她怀中的密函上,
“陆某奉劝白姑娘一句,娘娘的耐心是有限的,这恐怕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白若璃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铁锈味,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低声道:“大人教训的是,若璃明白轻重。”
陆靖琪听到满意的回答,这才缓和了神色,“沈清霜如今傍上顾砚之这艘大船,对我们已成威胁。若想要扳倒沈知修,那就要先斩断最后那丝血脉牵绊。”
他微微侧身,目光投向宫门外的马车,继而又意味深长地瞥了白若璃一眼,“沈知修回京这么久了,陆某也该去与他好好寒暄一番了。”
白若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头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