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眼前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柴房里只剩下一道微弱到无法察觉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片刻,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少年焦急的呼唤,猛地撕裂了死寂:“沈小娘子!清霜!沈清霜!”

拓跋律高大的身影带着屋外的湿气猛地冲进柴房,漆黑的房间让他瞬间失去了方向。

“沈小娘子?你在哪?说话!”他焦急地低吼,迅速摸出新的火折点燃。

跳跃的火光瞬间驱散了小片黑暗,也照亮了墙角那蜷缩在地,不知生死的身影。

“清霜!”拓跋律一个箭步冲过去,手中的火折子都差点脱手掉落。

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探到沈清霜鼻端。指尖传来的那道微弱温热气息,这才让他紧绷的心脏才猛地一松。

他单膝跪地,想将她抱起来,目光却猛地被她苍白的脸色和唇边刺目的红攫住。

那血,几乎红得发黑...

“撑住!沈清霜你给老子撑住!”拓跋律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再顾不得其他,一把将地上的人打横抱起。

怀中的人轻得可怕,像一片羽毛,仿佛随时会随风散去。

她身上的血腥气和噬心蛊发作时特有的甜腥味诡异气息混合在一起,不断冲击着拓跋律的感官。

“顾砚之!你他妈女人要没了!”

第六十四章:至亲血

教坊司那间熟悉的厢房内,吴嬷嬷端着碗早已凉透的汤药,枯坐在沈清霜榻前。

“嬷嬷!”

门被猛地撞开,拓跋律冲了进来,声音带着微微喘息,“她怎么样?”

吴嬷嬷摇摇头,手背探上沈清霜冰凉的脸颊:“更不好了,气弱游丝。方才又呕了一次血......”

她转眸看向拓跋律,“顾大人呢?刑部那边可有消息?”

拓跋律脸色铁青,匆匆探了探沈清霜的鼻息,“刑部那边还扣着人不放,那个姓王的和白若璃沆瀣一气,咬死了白三的证词,顾砚之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但也死不了。”

他沉吟片刻,“嬷嬷,沈清霜身上的噬心蛊种下应是三年时间,为何会突然发作的这么厉害。”

吴嬷嬷看向床榻上安静的像是早已经去世的人,“她之前为了查沈相的案子,一直暗中用毒压着,估摸着这会是被蛊毒反噬了...”

拓跋律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矮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乱响,“噬心蛊怎么能强压!如今一股脑全反扑回来了,再这么下去,非得被活活熬干不可!”

“得想法子...得想法子先稳住这蛊虫...”吴嬷嬷喃喃自语。

“我记得以前听王庭的大巫医提起过,这噬心蛊发作到濒死边缘时,若有至亲骨肉以鲜血为引,可暂缓毒性发作,吊住性命...”

“至亲之血?”吴嬷嬷眸中闪过一丝亮光,却在片刻后又暗下去,“可沈相在诏狱之中,铜墙铁壁,插翅难进...”

“不是还有沈知修吗!”拓跋律咬牙说道,眼中戾气一闪,“管他认不认这个妹妹,他身上流着和沈小娘子一样的血!小爷这就去讨!”

他转身便要走。

吴嬷嬷慌忙拉住他的衣袖,“沈将军如今听信白若璃的谗言,对清霜误会至深...您这样贸然闯去,万一...”

“没有万一!”拓跋律猛地甩开她的手,“她若死了,小爷就掀了他的将军府给她陪葬!”

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将军府门前,两尊石狮在月色下沉默矗立。

拓跋律马蹄未停,人已从马背上飞跃而下,重重砸在紧闭的朱漆大门前。

“开门!沈知修!给老子滚出来!”

他的怒吼声在寂静夜中如同惊雷炸响,震得门楼上瓦片簌簌作响,瞬间惊动了府内值夜的侍卫。

沉重的门栓拉动声响起,大门“吱呀”一声拉开一道缝隙,一个睡眼惺忪的侍卫刚探出头,迎面便撞上拓跋律那双怒意冲天的眸子。

“拓...拓跋小王子?”侍卫认出来人,强自镇定地抱拳,“深夜至此,不知有何...”

“少废话!”拓跋律一把推开挡路的侍卫,如入无人之境般大步闯入前院,

“沈知修!还不快滚出来见我!”

他的吼声府邸中回荡,东厢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沈知修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上的重甲还尚未卸下,肩甲上残留着白日操练留下的尘土和汗渍。

拓跋律一步踏前,直逼到沈知修面前,“沈知修!沈清霜要死了!噬心蛊反噬,就在今夜!”

他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砸出的石头,“解药一时难寻,只有至亲骨血的血,能吊住她一口气!你是她亲哥,你的血能救她!”

“我的血?”沈知修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拓跋律,“她的死活,与我何干,又与你一个漠北人何干?”

“你说什么?!”拓跋律瞬间暴怒,他几乎想也不想,腰间弯刀“锵啷”一声弹出半截寒芒,凛冽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直指沈知修咽喉!

“沈知修!那是你亲妹妹!你身上流着和她一样的血!”

周围的侍卫见状,齐齐拔刀出鞘,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沈知修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冷冷地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刀尖,仿佛那只是孩童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