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修!你只知道沈家的脸面!你可曾想过我的死活?!”

话音未落,在沈知修和白若璃惊骇的目光中,沈清霜左手猛地抬起,狠狠抓住了自己右臂的衣袖!

“嘶啦!”

一声布帛撕裂的刺耳声响彻寂静的房间!

单薄的素纱衣袖被她用尽全力撕扯开来,从肩头直裂到手肘!

刹那间,暴露在明亮灯火下的,不是女子的光洁肌肤,而是一片又一片触目惊心的疤痕!

那纤细的右臂上,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地方!纵横交错的鞭痕早已变成深褐色、凸/起的丑陋疤痕,如同无数条狰狞的蜈蚣盘踞在皮肉之上。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那些陈旧的刀伤,反复溃烂又愈合而形成的、颜色深浅不一的斑驳皮肉。

“啊!”白若璃短促地惊呼一声,似乎被这骇人的景象吓到,下意识地往沈知修身后缩了缩,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

沈知修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死死地盯着沈清霜那条伤痕累累的手臂,呼吸都停滞了。

握枪时稳如磐石的手,此刻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看清楚了?”沈清霜目光平静,看着眼前有些呆滞的沈知修,“这,就是陆靖琪这三年来,送给我、送给沈家嫡女的‘体面’!”

她缓缓抬起自己的左手,伸到沈知修眼前。那只原本养尊处优地纤纤素手,如今却残缺不全。

小指和无名指,齐根而断,断口处皮肉扭曲愈合,留下两个极其丑陋的疤痕...

沈清霜猛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剧烈地战栗起来,像是再次忍下断指之痛一般。

她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令人遍体生寒的平静,一字一句,缓慢地、清晰地砸在沈知修的心上,“我身上的噬心蛊,是自新婚夜被种下的,日夜噬心,生不如死。”

她的目光终于移向自己那只残缺的手,眼神空洞麻木,仿佛在述说一件与己无关的惨事。

“这两根手指...是陆靖琪说送我的大礼。他说...斩了手指,我便再也写不了诉状,弹不了琴,画不了画...只能做个任他摆布的哑巴傀儡...”

沈清霜有些无力的垂下手,嘴里轻声喃喃道:“哥哥...沈将军...这就是要你要的脸面吗?这三年,我在地狱里替沈家撑着这门面,我忍着噬心蚀骨的痛,在陆家像狗一样活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替父亲洗刷冤屈,让你能平安回来......”

泪水终于决堤,混合着无尽的委屈、愤怒和心死,汹涌而下。

“如今...你回来了...你告诉我,沈家的脸面,是不是就系在我这副残躯之上,系在我这断指之上,系在我个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沈清霜身上!”她几乎是吼了出来,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若真如此,你不如现在就一枪杀了我吧。”说到最后只剩心如死灰般的呢喃。

第五十九章:所谓亲情

沈清霜一番话,将沈知修一直以来的认知和坚持冲击得摇摇欲坠。

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仿佛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冲击,踉跄着后退了半步,撞在门框上才勉强稳住。

那张总是刚毅冷硬的脸,此刻血色尽褪,一片惨白,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靖琪!他竟敢...他竟敢如此对待他沈知修的妹妹!对待沈家的嫡女!

沈清霜一身的伤痕、断指、噬心蛊...每一样都是血淋淋的证据,摆在他眼前,无声地嘲笑着他之前的愚蠢和固执。

沈知修眼中翻涌起滔天的怒火,几乎要将理智焚烧殆尽。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一股凌厉的杀意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

“咳…咳咳…”

一阵压抑而虚弱的咳嗽声忽然传来,像一盆冷水泼在他心中高燃的怒火之上。

是白若璃。

她一手捂着心口,蹙着好看的柳叶眉,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倚着门框,目光复杂地落在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沈清霜身上,带着一种怜悯的神色,

“沈姐姐…”

她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病弱的喘息,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话来,

“你...你受了这么多苦...若璃听了,心都要碎了...为何不一早就跟将军提起呢?害得你兄妹二人离心...”她眼中适时地泛起泪光,声音哽咽,

“也难怪...沈姐姐如此决绝地想要和离...这陆大人...当真不是位良人...”

一番同情的话,却被她说的九曲十八弯。

她话锋一转,声音更轻,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不经意的疑惑,目光却若有似无地瞟向门外,

“不过沈姐姐都成婚三年了,这么突然想要和离...还如此急迫...莫不是...莫不是想与白日那位顾大人...”

“顾大人”三个字,她咬得极轻,却又异常清晰,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精准无比地刺入了沈知修此刻敏感混乱的神经。

轰!

如同冷水浇头,又似毒蛇噬心!

沈知修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被白若璃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拨动,发出了刺耳的嗡鸣声。

顾砚之!

难怪权倾朝野,心思难测的顾首辅,会突然对沈家的事情那么在意,三番两次与他发生冲突,还不顾王法擅闯将军府!

沈清霜今天情绪这么激动地来要求和离,甚至不惜在他面前自揭伤疤,跪地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