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余光瞥向廊下瑟瑟发抖的白若璃,少女攥着药碗的指尖发白,仿佛随时会被这剑拔弩张的阵仗惊碎。
“律法?”顾砚之嗤笑一声,手中的折扇尖突然甩出,将白若璃发间的玉兰簪挑起。
他旋身将发簪接住,握在掌心:“我记得这簪子,不应该带在未出阁的女子发间吧。”
话音未落,银枪已携罡风劈面而来。
枪扇相撞的刹那,气浪掀翻门前一对石狮,碎石飞溅如雨。
顾砚之足尖点地掠至廊柱,折扇横扫间,竟化作残影,直将沈知修逼退三步,
“沈知修,你想护着的究竟是白若璃,还是你自己那颗不敢面对现实,不敢面对亲妹妹凄惨遭遇的心!”
“休得妄言!”沈知修暴喝,枪尖擦着顾砚之颈侧划过,血珠飞溅上白墙。
二人缠斗愈烈,枪影扇光绞碎庭院花木,房梁“咔嚓”断裂,瓦砾如瀑倾泻。
府中众人全聚到正堂宽阔处,个个神情焦虑,却无一人敢开口劝架,连白若璃都罕见地白着脸,就算乌发披肩,也一句话不敢说。
暗处一道黑影趁机闪入西厢,拓跋律翡翠色眸子掠过狡黠,指尖刀片轻挑门栓,悄然潜入白若璃闺房。
屋内床幔垂落,暗香阵阵,拓跋律鼻尖微动,顺着气味走到女子的妆匣前忽地顿住,
白若璃妆匣中的藕荷色香囊,正散出细微的苦杏仁味。
他挑起眉头,从香囊中剜出一撮香灰,放在玛瑙戒指上的验毒石上面,原本墨色的宝石瞬间泛起幽蓝:“漠北的鸠羽草,在这装什么安神香料......”
“砰!”
窗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白若璃的惊呼刺破喧嚣:“将军救我!”
拓跋律眸光一凛,将香囊塞入怀中,足尖点过窗棂跃上屋檐。
下方庭院中,沈知修银枪挑飞顾砚之的折扇,枪杆横扫将他逼停:“顾砚之!你真当本将不敢杀你?”
......
“宣”
萧承煜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之上,眉宇间的倦色怎么也掩盖不住。
堂下顾砚之与沈知修分立玉阶两侧,两人衣袍上皆染着未干的血渍,怒气冲冲,仿佛两头巨兽正在对峙。
“你们俩是想要拆了我的御书房吗?”萧承煜在桌上堆叠的奏折上轻叩,“要不把我桌上这些奏折也一起毁了吧。”
“臣不敢。”两人齐声喊道。
御案上的青瓷茶盏应声碎裂,“有何不敢?!一个当朝首辅,一个镇北将军,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打架斗殴,成何体统!”
拓跋律应声踏步从御书房门外进来,看着堂上的萧承煜,目光兴奋:“陛下,你们冀朝的热闹比我漠北的马戏都有意思多了。”
萧承煜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无奈说道:“你就别来掺和了。”
“别呀!”他将自己指尖的玛瑙戒指摘下来,在萧承煜眼前轻晃,“陛下你看,这是我们漠北的至宝,验毒石。”
戒指在众人眼前晃过,戒指顶部原本应呈墨色的验毒石,此刻却泛着幽兰的光泽,明显就是刚刚接触过剧毒。
这验毒石是漠北特有的宝石,只要沾上毒物片刻就会变色。可惜产量及其稀有,整个漠北估摸着也就漠北王和这位从小受尽宠爱的小王子拥有此物了。
萧承煜眸光一凛,沉声道:“莫要拿这种东西开玩笑。”
自沈知修大胜漠北以后,漠北王室便将拓跋律派出和谈,若是这位小王子在冀朝之中出什么问题,那即使漠北元气大伤的情况下,也势必不会罢休,那样边关百姓依旧民不聊生...
拓跋律将怀中的香囊挑出,香囊凌空划过,稳稳落在御案上。
沈知修蹙起眉头看向台上,那香囊分明是白若璃的贴身之物,怎么会被他...
他猛然转头看向拓跋律:“你从何处...”
“自然是从白姑娘妆奁里取的。”拓跋律翡翠色眸子掠过戏谑,
“像这般珍贵的漠北鸠羽草,在我们王庭之中,可都是要拿十条人命才能换上一钱”
他故意拖长尾音,“不知沈将军这位白姑娘日日带着这‘安神香’,是图个什么呢?”
殿外忽起喧哗,侍卫疾奔入内:“禀陛下!沈将军府上来报,白姑娘突然吐血昏迷,脉象紊乱似有中毒之兆!”
沈知修银枪横扫,枪尖抵住拓跋律咽喉:“竖子敢尔!”
拓跋律两指夹住抵在面前的枪刃,“可别污蔑人,小爷要杀人,几时用得着下毒?”
他歪着头看着沈知修,嘲讽道:“倒是将军该问问,这鸠羽草遇血成毒的习性,你的白姑娘是当真不知道?”
这个沈知修,大破他们漠北王庭,虽然现在两朝正在试图和谈,但是他可不会轻易放过任何让一个能嘲讽他的机会。
“好了,别闹了!”
萧承煜霍然起身:“传御医,速去将军府!”
第五十五章:怀孕
将军府之中,长廊下药炉腾起的白雾裹挟着苦涩气息,将整个将军府都浸在浓稠的阴影里。
里间传来银针碰撞玉盘的脆响,老太医布满皱纹的手正将三寸银针没入白若璃腕间青脉。
而白若璃安静躺在锦被中,面色苍白如纸,对银针刺入没有丝毫反应。
沈知修立在廊下,玄铁护腕还沾染着方才与顾砚之打斗时的血迹,一身伤却浑然不觉疼痛,只能听到房间内银针落盘的碰撞声,像钝刀般磨着他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