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士首领身形一晃,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门外。
“笃!笃!笃!”三更天了...
“砰!”
一声粗暴的撞门声,打破了顾砚之书房的安静。
木门被蛮力撞开,撞在墙壁上又猛地弹回。
拓跋律的身影裹着一身夜风和浓烈的酒气。
“找到了!他娘的,小爷我终于找到了!”他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是一路疾奔而来。
顾砚之几乎在门响的瞬间已经从书案后抬眸,那眼神锐利,毫不藏锋,将拓跋律的心脏惊地狂跳。
他突然气势有些萎靡,那整夜宿醉的脑子瞬间清醒下来。
拓跋律抬腿快步迈进沈知修书房,声音中带着一股子压抑的兴奋感:“之前京都有个专仿古籍,做赝品印章出了名的老鬼!月前接了笔大单子,闭门谢客,捣鼓了足有大半个月!”
他语速极快,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顾砚之脸上,“用的都是顶顶好的材料,据说做完那单活,老小子脸都白了,没两天就卷铺盖走让人,说是回老家伺候老娘去了。”
他喘了口气,目光扫过门外端着茶盏正欲进来的沈清霜,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几分,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赧然:“小爷我,在醉春楼灌趴下个常跑西域的胡商老油子,那家伙舌头大了才秃噜出来的。”
拓跋律飞快地瞥了沈清霜一眼,见她神色并无异样,才松了口气,继续道:“顺着这条线摸下去,才发现那老鬼回乡前最后落脚的地界儿,跟王雍鸣那老王八蛋,在城南置办的一处别院,挨得贼近!那本假账簿,十有八九就是这鬼手张的手笔”
拓跋律带来的消息,让沈清霜的动作猛地僵住!
专仿古籍...?
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影,
以前似乎听父亲也提起过,军营之中有个伙头兵家中也从事仿写一事。
他练就出来的笔迹,虽非名家风骨,却一笔一划,力透纸背。
“赵老!”沈清霜失声惊呼。
屋内两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赵老?”拓跋律浓眉紧锁,一脸茫然,“这又是哪路神仙?”
顾砚之眸光微凝,落在沈清霜骤然亮起的眼眸上。
沈清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他...他是爹当年的一个老部下,本是个...伙头兵!”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追忆往事的不确定感:“这人家中也是从事仿写一事,偏生不爱此道,才前去投兵做了伙头兵。可这人一手好字,爹说他心细,不要荒废了,就让他去誊抄进出账册留备上报......”
那些尘封的画面随着她的诉说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我记得沈家出事前...他家中因仿写一事惹了当地蛇头,被屠杀了个干净...后来爹知道了,便亲自批了条/子,允他带着一笔抚恤,卸甲回村收尸了。我记得...听爹提过一嘴,说是回了他关中的老家...”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书房中的人:“顾砚之!他手里很可能保留着当年真实的账目副本!或者...或者知道那本真账最终去了哪里!”
厢房内陷入短暂的沉寂。
拓跋律看看沈清霜,又看看顾砚之,见他两人一直不说话,拳头捏得咯咯响,急声道:“那我们兵分两路,小爷我这就带人去抄了王雍鸣那狗屁表亲的别院,把这鬼手张揪出来,人赃并获!看那老王八蛋还怎么狡辩!”
顾砚之却已缓缓起身,他绕过书案,负手而立,目光投向京都之外那片广袤。
“两条线索,皆有其用,亦皆有其险。”他的声音冷静,清晰地传入身后两人耳中。
第九十六章:赶路
“鬼手张在城南别院,赵老在关中老家...”
顾砚之绕过书案,沉思片刻后道:“王雍鸣老谋深算,城南别院恐怕早已人去楼空,设下陷阱,只为守株待兔。还有赵老...他远在关中,消息滞后,变数更大,可这一线生机不能放过。”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沈清霜身上,“你熟悉赵老旧事,关中之路,非你不可。”
他转向拓跋律,语速加快,“拓跋律,你带人盯死城南别院,若有风吹草动,立刻拿下鬼手张!动静闹大些无妨,务必牵制住王雍鸣的耳目!京都这边,我会留人策应,务必保住官房那替身,能拖一时是一时!”
“明白!”拓跋律猛地一拍胸膛,“交给我,保管让那老王八蛋焦头烂额!”
他深深看了沈清霜一眼,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姓顾的,你可要照顾好沈小娘子!”
话音还未落,他已经快速跑出书房...
书房内只剩下两人,沈清霜望着顾砚之问道:“何时动身?”
“此刻。”
顾砚之没有丝毫犹豫,转身走向大门,“多拖一刻,令尊便多一分凶险。诏狱非久留之地,替身随时可能暴露。但你身上余毒未清,此行路途艰险,若...”
“我能行!”沈清霜打断他,“噬心蛊要不了我的命,找到赵老,拿到真账,才能救我父兄!”
顾府侧门之中,两匹神骏的乌骓马早已备好,鞍鞯齐整。
顾砚之亲自检查了马匹和水囊,将一件厚实的玄色斗篷抛给沈清霜,自己只着一身便于行动的劲装。
他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
而沈清霜坐稳的瞬间,胸口一阵熟悉的灼痛猛地袭来,让她眼前有一瞬发黑,她身体晃了晃,死死抓住鞍鞯,硬生生将那口涌到喉头的腥甜咽了回去。
“走!”顾砚之低喝一声,没有多余的安慰,马鞭在空中炸开一声脆响。
两骑如离弦之箭,向着西北方向,绝尘而去。
京都的巍峨城门被迅速甩在身后,官道两旁草木在风中快速后退,更显天地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