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回诏狱?待伤情稍稳再审?”他猛地将抄录狠狠拍在案上,发出一声闷响,直震地烛火都为之摇曳,
“萧承煜这个优柔寡断的废物!顾砚之那个多管闲事的杂碎!”
他焦躁地在室内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关在笼中的困兽。
如今看来,这沈万亭多活一刻,便是一直悬在他头顶的铡刀!
若是沈万亭重新进了诏狱,那铜墙铁壁之地,再想无声无息地除掉他,无异于痴人说梦!
夜长梦多,迟则生变!必须让这个隐患永远闭嘴!
“白若璃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陆靖琪低吼,眼中凶光毕露,
“若非她自作聪明,非要弄那本狗屁账簿,搞什么抄家清点,如今也不会闹得满城风雨,让沈家那点穷酸成了笑话,反让萧承煜找到借口把人塞回诏狱!简直愚不可及,坏我大事!”
他焦躁地在室内踱了两步,猛地停下,对着角落的阴影厉声道:“血牙!”
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劲装中,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眼睛的身影无声显现。
“听着!”陆靖琪的声音压低,“在刑部官房到诏狱的路上,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在他踏进诏狱大门前,给我处理干净!手脚麻利点,不要留下半点把柄!”
“属下明白。”黑影微微颔首,身形一晃,已融入窗外的黑暗之中。
陆靖琪盯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胸膛剧烈起伏,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沈万亭,还有沈清霜那个贱人...都该死!必须死!”
......
教坊司内的沈清霜正对着一方素帕出神,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帕角一朵早已褪色的寒梅。
门被无声推开,带进一丝微凉的夜风。
沈清霜下意识地抬头。
只见顾砚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高大的身形几乎堵住了门外的光线。
他背光而立,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沉静......
沈清霜心头莫名一跳。
不等她开口询问,顾砚之已经走到她面前,声音低沉,开门见山:“旨意下来了。”
他语速平稳,将那份抄录的内容清晰道出。
“移...移送诏狱?”沈清霜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手中素帕飘然落地。
“不...不能回去...”她猛地从软榻上弹起,动作快得带倒了旁边小几上的茶盏也浑然不觉。
沈清霜双手死死抓住顾砚之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
她仰着头,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
“若他被押送进诏狱...一旦被发现是替身...那就是欺君!是欺君啊!是诛九族的大罪!谁也保不住!你会死的!顾砚之!你会没命的!为了沈家...不值得...不值得的!”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害怕眼前这个一次次将她从深渊边缘拉回的男人,为了这个弥天大谎,为了沈家,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账簿...玉门关...军饷...”她语无伦次,急切地想要抓住任何一根可能的稻草,
“我...我一定...一定能想起来!当年父亲说过...提过...还有谁...还有别的路!一定有!”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只能死死抓住他的手腕。
顾砚之手腕上传来她指尖的剧烈的颤抖,他垂眸,看着她眼中的害怕。
他没有立刻抽回手,只是伸出另一只手,覆在她手背之上。
“你相信我吗?”顾砚之的声音依旧低沉,
他看着她眸中倒映的自己,一字一句地补充道:“我会让人,将沈相与替身换回来。”
他目光坚定地给出承诺,“但我会让你父亲,活下来。”
第九十四章:刺杀
夜色沉沉压着整座皇宫,宫巷幽深,高墙夹峙,只余头顶一线灰蒙蒙的天光。
刑部天字号官房那两扇沉重的铁门被推开,摇曳的火把光泼洒进去,几名腰悬铁尺的刑部衙役鱼贯而出,个个绷着脸,神色警惕。
队伍中间,两个衙役小心翼翼抬着一副担架。
担架上,覆着一条辨不清颜色的薄被。
被子下的‘沈万亭’轮廓单薄,毫无动静,只缓缓弥漫出一股子血腥气和浓重的药味出来。
担架前后,是数名诏狱派来的押送侍卫,正按刀肃立。
他们身着玄色劲装,面甲覆脸,只露出一双双眼睛。
为首的侍卫首领名唤雷霆,身形格外高大,手一直搭在腰间刀柄上,目光警惕不断扫过四周,周身弥漫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
“走。”
雷霆一声令下,担架随着衙役的脚步微微晃动,每一次颠簸都让担架上的人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
这条通往诏狱的必经之路,此刻静得可怕,
两侧是高耸的宫墙下,巷子仅容两三人并行,风从巷口灌入,发出呜咽低鸣,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更添几分阴森死寂。
队伍在巷中行至一半,正是前后视野最受钳制,避无可避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