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槿听罢仔细端详起了画作内容,然后一拍桌子,随口报出一个吓死人的数字。

“去年秋拍卖出去的那幅火烧竹林是一千一百万落槌的,这幅的起拍价大概也能定在七八百万左右吧?唉…遥遥呀…这是丁老给你的周岁礼物,想必你们两家的交情应该不错,那阿姨怎么好意思收呢?”

“哇塞!遥遥有实力!”

身旁的温亦枫跟着起哄,还学朱女士叫她叠词小名,有点恶心心。

“是啊是啊!小槿麻麻你终于遇到懂你品味的人了!”

斜对面的女神大人也边撒娇边说起了俏皮话,她那发嗲一般的语气直接把朱女士哄得直捂嘴。

而遥遥本人却始终没有从天文数字的后劲中缓过神来,她僵笑着,苹果肌逐渐发酸。

虽然以前就知道邻居丁爷爷是个有名气的画家,他的那些油画也是拍卖行里的座上客,但江知遥幻想中的价位只有百万出头。所以从老房子里找到这幅画时她有过不舍,却也愿意为了钓更大的鱼忍痛转手。

可是现在,得知被江家人扔进储藏间的画在二级市场价值千万,心脏它突然疼疼的。

原来她离富二代人生的距离这么近,却从来没珍惜……

不过没关系,朱女士懂画且擅长炒画,所以她值得。

“阿姨,好画只有遇到懂它的人才有价值。就算这是丁老送我的礼物,我家没有懂行的人,它留在我家也只是一幅精美的挂画罢了。您收下它,它才是出自丁老之手的沧海遗珠。”

“好吧好吧~”朱槿捂嘴笑不停,“那遥遥筱硚你跟我说说这幅画的主题吧?丁老师为什么选它当做你的礼物呀?虽然我不会拿它去拍卖,但还是很好奇呢。”

“画的是柴烧窑,温伯伯应该懂的。里面的人物其实是我爷爷,他是个紫砂老师傅,然后我也给温伯伯带了一份小礼物。”

她再次提起藏匿于桌下的袋子,从里面取出一只方方正正的天地盖盒,然后为在场的诸位揭盖展示。

“这是我家老老江以前做的松鼠葡萄,我觉得温伯伯应该会喜欢。”

温竺山接过盒子时两眼直放光,他取出盒中那只壶高举于半空观察壶底,嘴角的弧度始终没能落下。

“妹妹你太谦虚了,江正韬江大师在你嘴里居然只是老师傅?我跟你说,我楼上茶室就有你爷爷做的提梁和秦权,小一百万拍来的,你上次要是告诉我你是江老之后,我早就把你请到家里来喝茶了!”

要不是为了收买人心,她才不会刻意去提这件事呢。老老江的荣誉属于他个人,他们一家人里恐怕只有陈君君这个靠师傅名气做生意的高工才会时刻把紫砂大师的头衔挂在嘴边。

不过就算江知遥送出去的礼物的价值颇为贵重,却还是会因接下来要说的话而紧张。

她正襟危坐着,掌心紧紧贴于大腿。在吞下第十次口水后,江知遥找准时机,向温亦枫的家长提出一件不情之请。

“阿姨、伯伯,你们喜欢我的礼物,我心里也十分开心。其实我和温亦枫刚交往不久,接下来说的话也许会有一丝冒昧,但我希望你们能够同意我的请求。”

朱槿与温竺山相视两秒,随后压低尖尖的嗓音,认真回应江知遥。

“遥遥你说。”

让她说,她可就真说了。

江知遥先是对着温亦枫的品格与能力进行了一番夸赞,又粗略抱怨了一下他们两人失业的前因后果,再来就是批判生态恶劣的大环境,最后详谈自家工厂陷入了怎样的危机。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真心,这毕竟事关老江家的未来。

“阿姨、伯伯,我需要温亦枫辅助我处理不太熟悉的商业,我家工厂也需要温亦枫带动产值,文化的传承更是需要他这种时刻保持热情的人来推动。我知道的,你们所在的阶层一般都讲究门当户对的嫁娶,以我家的条件来谈这些属于不自量力。但是阿姨、伯伯,温亦枫确实是与我相辅相成、共同成长的灵魂伴侣,我的理想抱负离不开他,还请你们同意他跟我回宜兴发展,同意他和我结婚,同意他成为江家的一份子。”

她说了将近十来分钟,朱槿与温竺山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变得僵硬。话音落地后,他们二人谁都没有立即回复,反倒是意味深长地垂眸轻笑着,江知遥的心脏也高高悬起。

片刻,温竺山端起茶杯稍作润喉,紧接着他看向江知遥,眼神与状态立刻从家宴的松弛切换到了谈判桌上的凌厉。

“成为江家的一份子?你的意思是,你想让我儿子入赘到你家?”

江知遥抿住双唇,郑重点头,“是的,我希望他今后的重心摆在我家这头,也就是成为江家的上门女婿。”

“哦,那你考虑得蛮多的,有想过什么时候结婚吗?”

“拜访二位之前的某一个瞬间,我想问他明天就去领证好不好?但那太冲动了,思考过后我认为还是要先发展事业再考虑婚姻。不过他能力很强,我家工厂在年底之前应该可以进入相对稳定的状态。”

“太天真了,妹妹。”

温竺山听罢直摇头,江知遥吊着心猛地下沉,几乎快被对方散发的遗憾态度压到窒息。

“你想要我儿子到你家厂里做销售,又想让他在年底之前入赘你家,天底下哪有这么轻松便宜的好事?”

好了。

她这下是真的要断气了。

第0070章 福气都要被你哭走了

咚的一声巨响,温亦枫拍桌起身。他双眼噙泪,嘴角下坠,冲他爸开口时的态度里有30%的放肆,其余皆为委屈。

“你你你!你说话不算数!我上次问你的时候你明明说过自己的事自己做主!我做主了!我就要跟她去宜兴!我就要入赘到她家!是你叫我把她带回家吃晚饭的!居然把我们骗进来杀!好坏啊!怎么有这么坏的人?”

刚清净没多久的耳朵瞬间爆炸,温亦枫的聒噪简直就像一壶汽油精准地浇灌在了她的心火上。

不过也多亏了那盅鸽子汤让她的血条超出正常范围,江知遥使了一点蛮力,抓着温亦枫的胳膊就把他往回拽。

她的手掌重重压向温亦枫的手背,紧扣住指缝将他的右手控制在了自己腿上,不让他有任何冲动掀桌的机会。

“温伯伯,我明白您的顾虑。我家工厂的体量毕竟不大,您担心他到宜兴受委屈也合情合理。但我想说的是,温家和恒越给温亦枫带来再多的财富与滋养,他也不是那种吃不了苦的温室花朵。”

江知遥紧紧牵着温亦枫,将饭桌当成了某种商业谈判桌。

“事实上,我是前两天才得知他家庭背景的,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哪怕期间和各位在工作场合见过面,我也从未起过疑心,因为我认知中的温亦枫从一开始就没有娇生惯养富家子弟的气质,他的内在非常谦虚踏实。”

“和他同期进公司的销售第一周都只会坐在电脑前看产品资料,只有他不请自来跟着我到生产线学习产品、包装、工艺知识。为了让转正那笔大单准时出货,他连续一周下了班就从公司转场到工厂干包装工人的活,经常凌晨一点才到家。销售不需要送货到客户手中,但他有几次还兰ㄊ生整理是跟车到了人家仓库,因为他担心客户那边的工作人员分错定制品,他要一一核对过客户各个分公司需要的品类数量才能安心。”

她缓缓阐述着,餐桌上寂静无比。偶尔会有几声不合时宜且冒着傻气的啜泣声传至耳畔,但那也不影响江知遥继续回忆有关同事温亦枫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