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滢滢抿紧唇,越想越觉得宣阳帝姬无理取闹。讨厌王希原是宣阳帝姬说的,喜欢王希原也是宣阳帝姬亲口承认。她的心思反复无常,元滢滢怎么可能揣摩透彻。但如今看来,宣阳帝姬在成亲之前就对王希原有意。即使刚才宣阳帝姬丢掉了玉镯,口口声声抗拒这门婚事,但成亲之后,宣阳帝姬察觉心意,很快就会为了弥补曾经做过的错事,到处翻找玉镯,在王希原面前赔礼道歉。
元滢滢既然已经知道了宣阳帝姬对王希原的隐秘心意,却没有远离他的打算。对付这些高高在上的帝姬,躲着避着最是无用,只有迎难而上或许会争得一点生机。
王希原本是听到宣阳帝姬的埋怨,想要凝神细听,才躲在树后,不曾想这里还躲着另外一个偷听的小宫女。
小宫女面露纠结,脸蛋绷紧,让王希原看了好奇,猜测她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元滢滢想要装作不认识王希原的样子,但她刚张开嘴巴,还未说话,就被王希原识破:“哎,你认得我?”
倘若元滢滢不认识王希原,那他看清楚王希原的眉眼后,就会开口质问,他究竟是何人。但元滢滢犹豫纠结太久,将她认识王希原一事表现的太过明显。
看到王希原笃定的神色,元滢滢只得点头承认。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偷听宣阳帝姬说话。你可知道,宣阳帝姬的脾气恶劣,被她捉到,你的小命或许就要不保了。”
元滢滢满脸莫名地看着王希原,众人皆说,宣阳帝姬面甜心善,心思单纯,王希原却说她脾气不善,且言之凿凿。不管王希原是当真识破了宣阳帝姬的本性,还是因为讨厌宣阳帝姬故意说她坏话,反正合了元滢滢的心意。
元滢滢看王希原的眉眼柔和,她站起身,恭敬行礼:“多谢小将军关怀,若是小将军不说,帝姬不会知道,我心中会对小将军充满感激,便同样不会说出,小将军方才也在偷听。”
闻言,王希原挑眉:“你在威胁我?”
元滢滢的心思被王希原识破,她慌乱地垂下眼睑,心想自己刚才太过冲动,王家是武将世家,如果一时恼了元滢滢,徒手就能把她的脖子折断。
王希原眼底闪过暗光,觉得小宫女有几分好笑。明明脑袋瓜不甚灵光,想出威胁他的馊主意,被他一挑明又害怕了。
王希原没有继续吓唬元滢滢:“哦?如此听来还算公平,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不告诉宣阳帝姬,你也不许说出我刚才偷听的事情,可好?”
王希原举起拳头,他在军营中同士兵们许诺时,都是以拳头相抵,意为双方都同意。王希原下意识地拿出军营中的手段对待元滢滢,见她愣神,便出声催促道:“快些,我还有急事要办。”
元滢滢犹豫着伸出手,合拢五指,握成拳头,和王希原的拳头轻轻一碰。
她的手掌小,又白,和王希原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王希原见她肌肤赛雪,不禁多看了两眼。元滢滢只将拳头轻轻一碰,就匆忙收回,王希原就只能看到雪白的光辉一晃而过。
王希原脚步匆匆离开,元滢滢却没有立刻走开,而是站在原地,踮起脚尖往水中看。
“你在做什么?”
元滢滢转身,看到等候了许久的齐云深终于姗姗来迟,顿时松了一口气,嘴里轻声抱怨着:“你怎么才来,我等了你好久,腿都站麻了。”
她的语气熟稔亲近,像是一对有情人相约,因情郎来迟生出的无奈抱怨。
齐云深神色一怔,抿着唇未曾言语。他不喜朝华帝姬,但该走的礼节还是要照做。齐云深跟着朝华帝姬去给帝后请安,被留下好一番问候。当问道两人关系如何,朝华帝姬被宠溺坏了,如有不妥当之处,望齐云深多加谅解。齐云深心想,朝华帝姬有多恃宠而骄他早就领会过,自己的婚事不就因为朝华帝姬才被毁掉。齐云深明知,帝后此番话明为斥责朝华帝姬,实际在敲打齐云深,要他容忍帝姬的错处。但齐云深没有开口答应,只是静静坐着,轻笑不语。
听到元滢滢所说,齐云深更是惊讶,果真奴婢随主子,朝华帝姬可恨,面前的元滢滢也可恶。元滢滢随随便便就毁掉了他的婚约,破坏了他和徐莲心十几年的感情,看到他时没有丝毫畏惧害怕,反而一副埋怨口气。
齐云深想要拂袖而去,把元滢滢留在原地,让她好好清醒,想明白她究竟做过什么害人的事情。
衣袖被扯住,齐云深看到元滢滢柔白的脸浮现浅浅笑容,带着讨好道:“齐公子,你帮帮我罢。”
第297章
见元滢滢脸上的焦急神色不似做假,齐云深拧眉。他心中格外清醒,暗道即使元滢滢果真遇到了难事,与他何干,他难道长得一副善人模样,对曾经毁他名声和婚约之人,还能以德报怨伸出援手吗。
元滢滢不管齐云深心底如何想,只把自己的难处径直说出口。
“齐公子,我有一玉镯不慎掉进水中,急待捞出。可我不通水性,无法跳进水里取回,齐公子聪慧,能否帮帮我?这玉镯是我心爱之物,丢不得的。”
美人蹙眉,软语哀求声能软化一众男儿心肠,却软不了齐云深的心。他冷淡拂开元滢滢的手,抽离衣袖,声音发冷:“我并无办法。”
他都未曾思索,就直接说想不出来办法,不欲理会元滢滢的念头太过明显。元滢滢本想要借此和齐云深拉近距离,没想到被拒绝的彻底,一时间冷了脸。她抿紧唇,不再纠缠齐云深,而是四处翻找有没有趁手的工具。元滢滢寻到一根被风刮断的树枝,形状细长笔直。她把树枝伸进水里,胡乱搅动。
朝华帝姬为了挽回颜面,澄清不是她棒打鸳鸯,她和齐云深乃是天赐姻缘,便将齐云深帮她捡手帕一事,命令说书先生渲染之后传播至大街小巷。元滢滢也听说过,就照葫芦画瓢。可她不动脑筋变通,手帕轻薄,漂浮在水面自然可以用竹竿勾回。而玉镯沉重,掉进水底看不见踪影,任凭元滢滢如何搅乱水面,都摸不到玉镯的半分影子。
元滢滢累的气喘吁吁,却连玉镯掉落之地在何处都没弄清楚。她气得跺脚,踮起脚尖往水里看去。
她身子前倾的模样,像是为了玉镯要不顾自己不通水性,贸然下水。齐云深虽然对元滢滢心有不满,但没有心思狠毒到眼睁睁地看着她落水。
“我帮你。”
元滢滢转身,看向齐云深,他的脸色阴沉,好似刚才说的不是“我帮你”,而是“我杀了你”。
齐云深轻轻一扯,就把元滢滢拽离了危险的水边。宫中多水池,其中豢养各色锦鲤鱼类,有时途径水边的主子起了兴致,太监们便会取来捕鱼兜,主子们指哪条,他就捞起来哪条。齐云深让元滢滢借来捕鱼兜,轻轻一舀,盛上来大片水草。如此反复几次,齐云深再提起捕鱼兜时,就听到元滢滢兴奋地喊道:“玉镯,捞上来了!”
齐云深看到躺在一堆翠色水草中的翡翠玉镯,色泽温和莹润。他用手帕裹着,免得脏了手。齐云深本想仔细擦拭一番,待擦掉了玉镯的脏污痕迹再交给元滢滢。但齐云深拿玉镯的手微微一怔,像是想到和元滢滢之间的纠葛,他不该体贴关怀,而应该冷脸相待。齐云深把玉镯连带手帕丢给元滢滢,让她自己擦拭干净。
元滢滢哪里注意到齐云深的心思,心中极其欢喜,连忙把玉镯擦拭一番,套在手腕。她肌肤极白,在碧绿色的映衬下越发白的惊人。
齐云深一眼就看出玉镯价值不菲,非是元滢滢能够轻易得到,他询问出口,元滢滢随意搪塞道:“是我祖辈传下来的。怎么,我是奴才,难道我的祖父祖母,再往上数的祖宗都得是奴才不成,就不能有几个身份显贵的,得了这玉镯传给我?”
元滢滢所言有道理,直说的齐云深哑口无言。
元滢滢柔声道谢,感激齐云深的帮忙。齐云深脸色一僵,说着他不是看元滢滢可怜才帮忙,而是出于好心。今日即使不是元滢滢掉了玉镯,换了随便一个宫女,他都会出手相助。
齐云深言语中的意思,是说自己待元滢滢没什么特别,要她别生出其他心思,但元滢滢不懂他话中的深意,只柔柔浅笑,让齐云深停止了解释,只觉得一口闷气堵在胸口。
想起阿英所说,齐云深和朝华帝姬进宫相处的并不愉快,元滢滢便轻声诉说着朝华帝姬的坏处,试图让齐云深更讨厌朝华帝姬。
她的心思显而易见,让齐云深一眼就看穿。齐云深挑破道:“你是在讲朝华帝姬的坏话吗,倘若被人听到,定然免不得一身责罚。”
元滢滢抿唇,眼睛瞟向四周,见周围无其他人,才轻声道:“是啊,我就是在说朝华帝姬的坏话。我可没有齐公子,哦,如今该称呼齐驸马的宽宏大量,青梅竹马的婚约被强行拆散,你还能出声维护朝华帝姬。我就不行,按理说奴才不能不敬重主子,但朝华帝姬事先说好,如果你成了她的驸马,就给我赏银,却在事成之后故意不提此事,如果不是我大着胆子提醒,她恐怕就要省掉这笔赏银了。”
齐云深眉心跳动,难以置信元滢滢竟然当着他的面,承认拆散他的婚约就有赏银拿,他心中感慨,怎么会有元滢滢一般蠢笨的人物。齐云深觉得,即使他报复元滢滢成功,也不会觉得痛快。
齐云深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心想冤有头债有主,事情因朝华帝姬而起,他如果要报仇,也该寻朝华帝姬,而不是把心思耽搁在元滢滢这个蠢笨的宫女身上。
元滢滢拧着眉注视着齐云深远去的身影,丝毫不知道她刚才躲过一劫,不必承受毁掉齐云深婚约的怨恨。
元滢滢对手腕的翡翠玉镯爱不释手,扬起袖子仔细摩挲。阿英瞧见了,便顺手摸了一把,感慨道:“好漂亮的镯子,像是难得一见的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