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以成见桓?u离开,没有开口唤他,而是让人去打听女子的身份。在得知元滢滢是随席玉的妻子时,宗以成面露讶然。
“寡妇……桓?u竟然会对一个寡妇如此和颜悦色,言语温和。”
宗以成眸底闪过沉思。
元滢滢准备的尽是家常便饭――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豆干炒肉,腌制的整条白菜,并一碗玉米熬煮成的糊糊。
桓?u坐在矮脚凳上时,长腿颇有些无处安放的感觉。元滢滢看到他调整双腿的动作,便开口询问,他可是不适应。
桓?u长腿微顿,摇头否认道:“并无。”
他举筷夹了一块白菜,只觉得入口发咸,却不肯皱眉抿唇让元滢滢察觉到异样。
“桓公子,不是这样吃的。”
元滢滢将馒头递给桓?u,她眉眼温柔,轻声解释着。腌制的白菜盐味发重,定然不能直接入口,需得用馒头相伴。
桓?u咬了一大口馒头,口中的咸味果真散去了许多。
宗以成走进屋内时,看到的便是金尊玉贵的桓?u,正屈身端坐着,双手捧着瓷碗,小心翼翼地品尝玉米糊糊的滋味。
宗以成轻挑长眉,开口唤着:“桓?u,你叫我好找。”
元滢滢只觉得面前的视线被尽数遮挡,她抬眸看去,只见宗以成逆光而立,身姿高大挺拔。
桓?u皱眉,脸上没有丝毫欢喜,声音中带着质问:“你来做什么?”
宗以成从背光处走近时,元滢滢才将他的长相看得一清二楚。肌肤白皙,唇瓣红润,一双乌黑瞳孔格外有神采,径直地看着桓?u。
宗以成突然转身,朝着元滢滢挑唇笑道:“不知该如何称呼?”
元滢滢站起身:“我姓元,夫君姓随,名唤作席玉。”
宗以成眼眸颤动,似是因为元滢滢已经成亲有了夫君而感到惊讶。
身旁有两个龙章凤姿的男子,桌面的饭菜被衬得粗鄙不堪。被两个男子凝眉注视着,元滢滢颇感不自在,便随意寻了个由头离开。
宗以成顺势坐在了元滢滢坐过的矮脚凳上,他姿态自然,全然不像桓?u刚才的生硬。宗以成瞥着桓?u手中吃了一半的白面馒头,突然说道:“你几时吃得了这样简陋的食物?”
桓?u素来精贵,非一品以上的布料不穿。缝制衣裳的布料稍粗劣点,桓?u的身子便会长满红疹。桓家人请了大夫来查看,也说不出究竟。不过从此之后,用在桓?u身上的布料,皆是上品中的上品,普通的丝绸根本入不得桓?u的院子。至于吃食上面,桓?u更是挑剔。他喜用芦花鸡,却不吃鸡肉,只喝用肉质肥美的芦花鸡熬煮几个时辰得来的鸡汤。厨房里见状,芦花鸡价格昂贵,他们便想着用普通的鸡来替换,如此节省下来的银钱,便收进自己的口袋里。但呈上来的鸡汤,桓?u只喝了一口便尽数吐了。他说着“滋味寡淡如同白水”,桓夫人仔细查看,才知道厨房中人做的错事。
经过种种事情,桓?u身子金贵的名号便传了出去。英国府名下产业颇多,桓?u虽然有富贵命,但英国公府足够供养他的富贵命。
但今日宗以成所见,连普通鸡汤都入不得口的桓?u,却在这里吃着家常小菜,实在难得。
宗以成把自己的来意说出,意味深长地说道:“冉儿见你长久不归家,以为你遇到了什么难事,不曾想你是乐不思蜀,才不愿意回家的。”
桓?u收拢掌心,对宗以成的说辞觉得不自在,他下意识地反驳道:“穷乡僻壤的,能有什么好东西可以用。我吃这些东西,为的是果腹罢了,你莫要胡乱攀扯其他。”
元滢滢脚步微顿,她端着新蒸出来的玉米米糕,闻言没有递给桓?u,而是放在了离桓?u稍远的地方。
桓?u看着那颜色黄澄澄的米糕,心中的烦躁竟然不知不觉地被抚平。上次,他为了不让江暮白尝到紫米米糕,便一口气吃光了所有的紫米糕。以至于最后,桓?u已经没有胃口尝自己想吃的黄米糕。他本以为,元滢滢当时的心思全都在江暮白身上,根本不曾注意到他。元滢滢只知道江暮白会喜欢吃紫米糕,却从未抬眸看过他的喜好。
只是,桓?u看着散发着玉米甜香的黄米糕,心中微松,暗道元滢滢也是知道他的喜好的。
元滢滢眼睫轻颤,刚才两人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知道桓?u用不了粗鄙食物,便道:“粗茶淡饭,恐怕会伤了桓公子的身子,桓公子不如回去用些好的罢。”
她言语轻柔,丝毫没有讽刺之意,尽数是纯粹的关怀。但桓?u听了,不觉得心中舒展,反而觉得胸口发闷。
桓?u站起身,冷声应着好,便阔步离开,全然不顾身后的宗以成。
宗以成面露歉意:“桓?u性子如此,元姑娘莫要见怪。家中的饭菜,我觉得这些都极好。”
第172章
说罢,宗以成便拈起一枚黄米糕放入口中。他指骨嶙峋分明,简单的米糕放在他的手中,不像是粗陋的吃食,反而似拿着珍品把玩。
元滢滢闻言心口舒展,这些米糕本就是为了答谢桓?u而准备的,但桓?u看不上,平白放在这里也是浪费。元滢滢便随口道,宗以成若是喜欢,他便将这些米糕尽数带去。
宗以成的唇角挂着浅笑,轻轻颔首。
回到住所,宗以成听闻桓?u未进餐饭,看着小厮慌乱着急的神情,他淡声说道:“桓?u向来有分寸,他既然不想用,向来是腹中充盈,吃不下东西。你不必忧心忡忡,更不用开口劝慰,只等他何时饿了,自然便会吃了。”
因着宗以成的一番话,桓?u左思右想,直到天蒙蒙亮时,他才睡去。桓?u睁开双眸时,日头凌空正悬,他连忙起身匆匆梳洗一番。
平日里,桓?u赶到元滢滢家门前时,尚且能够闻到空气中夹杂着的露水气味,今日却是迟了许久。桓?u脚步匆匆,腰间佩戴的长剑随着他的行走发出晃动声音。
桓?u赶到时,元滢滢正领着随清逸念书。日光正好,暖融的光线倾泻在元滢滢的身上,衬得她越发温柔缱绻。她端坐在随清逸旁边,随清逸念书时却不坐下,而是站直身子。他小小的一个人儿,念书时声音清脆,字字清晰。
念罢最后一个字,元滢滢脸颊露出柔笑,轻声夸赞了随清逸。
随清逸脸上露出几分不自在,口中却说道:“在私塾里也是如此念书,娘亲不必特意夸赞我的。”
余光轻扫,元滢滢看到了桓?u的身影。她惊讶地站起身,脱口而出道:“桓公子如何来了?”
昨日的话,元滢滢听得真切。她知道桓?u身份尊贵,用不惯粗鄙吃食也在情理之中。因此,元滢滢并不因为桓?u的话而感到难过伤怀。在元滢滢的眼中,除了自己和随清逸,其余人等只分成两类,一类是有用的人,另外一类是无用之人。
而桓?u能帮自己震慑宵小之辈,自然被分到有用之列。对于这类人,元滢滢自然很是宽容。她并不斤斤计较桓?u曾经说过的嫌弃话语,只是单纯好奇,既然桓?u紧锁眉峰地离开,便是不喜随家简朴,却为何匆匆赶来。
桓?u见自己来迟了,元滢滢口中并无半分关切。好似桓?u来与不来,元滢滢都不甚在意,她一切如常地陪伴随清逸,神态平静,没有流露出半分不适应的神情。
桓?u顿时冷了脸,语气变得生硬:“我既然答应了你,定然不会言而无信。”
说着,桓?u便拔出长剑,照旧练起剑法来。日光映照下,桓?u衣袍的丝线轻晃,散发出流光溢彩的光芒。元滢滢见了桓?u多次舞剑,却没有一次如同现在这般,气势凛冽至极,仿佛将心中的郁气尽数发泄在剑上。
舞罢,桓?u随意地擦去额头细汗,意抬脚离开。元滢滢并不在意他来与不来,桓?u心想,自己何必多费唇舌,和元滢滢言语。
“桓公子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