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白见天色不早,便主动出声让元滢滢先回家去。

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元滢滢都凝神听着,眼睛不曾眨动着,径直地望着江暮白。那副模样,好似没有主见的小妻子在听从夫君的训导。

桓?u心底的不自在越发重了,他不等元滢滢同江暮白告别,便长臂一伸,将元滢滢姿态蛮横地拉走了。

待离开府邸,桓?u才把心中的浊气吐去,掌心松开元滢滢绵软的手臂。元滢滢脚步轻移,和桓?u拉开了距离。

明明只有几步远的距离,但在桓?u看来,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条天堑。他想着元滢滢对江暮白的亲近,又看着现在元滢滢的疏远,顿时心中郁郁。

桓?u向来不喜欢将气愤存在心中,谁让他不自在,他便让那人不自在。倘若惹桓?u生气的是一个男子,他定然要挥舞着拳头,狠狠打上一顿出气。只是他郁闷的根源是元滢滢,桓?u莫说出气,连他脸色稍微骇人凶狠点,元滢滢都会颤抖着身子,面露畏惧。

桓?u越想越气,一时半会儿的,他竟然拿元滢滢毫无办法了。

“站得离我这么远做什么,难不成我还能吃了你!”

桓?u没好气道。

元滢滢没有移动脚步,只是软绵绵地为自己分辩道:“桓公子尚未娶妻,和我一个寡妇走在一起,总是不好的。”

桓?u并不接受这个理由,反而冷声道:“江知府还未有妻妾,怎么你就可以亲近于他?”

元滢滢轻轻摇首:“不一样的,江大人他……”

元滢滢本想要说,江暮白在她的心中便是和随席玉一般的人物。对于她的夫君,元滢滢自然是可以任意亲近,不用忧心流言蜚语。只是她和桓?u不过是萍水相逢,这些话不便说出口。

于是,桓?u便只是得到了一句“江暮白是不一样的”,至于哪里不一样,怎么不一样,却是不知道了。

桓?u的眉峰拢紧,其中沟壑浮现。他脑海中回想着江暮白的模样身姿。江暮白生得风度翩翩,但落在桓?u眼中,便是弱不禁风的书生模样,半点比不上自己。

待察觉到自己在和江暮白比较时,桓?u面容僵硬,而比较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元滢滢亲近江暮白而疏远他。桓?u的心中越发气恼,他觉得自己简直是荒唐。

他如何会沦落到,为了博得一个小小妇人的关注,而和另外一个男子争个高低贵贱。

何况,元滢滢还是个有子的寡妇!

第168章

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驿使身骑枣红色骏马,手中高高举起卷轴,扬声道:“急报,快些让开!”

道路两旁的人连忙侧身躲避,桓?u见元滢滢怔在原地,便长臂一伸,虚扶着元滢滢的腰肢,带着她的身子和急驶而过的骏马擦肩而过。

元滢滢轻俯在桓?u的手臂,因为刚才的惊吓微微喘息。她绵软的掌心,轻拢着面前的手臂,只觉出紧实有力。

桓?u方才心底还在嫌弃元滢滢的身份,她年纪大,成亲有过孩子,无论如何都和自己这般的人牵扯不上关系。只是,如今被元滢滢全身心地依赖着,桓?u竟察觉不到半分厌恶,反而隐隐自得起来。

他难以克制地想着,刚才若是江暮白站在这里,定然会手足无措,哪里像他这般反应敏捷,身姿迅速地将元滢滢护住。

相比较之下,还是他桓?u更胜一筹。

桓?u正凝神想着,元滢滢已经从他怀中退出。她柔声道谢,询问着桓?u前来寻她,是为了何等要紧事情。

那本就是桓?u信口想来的说辞,被元滢滢一问,桓?u便眼神飘忽,随口道:“我没有能够将随清逸救出来,但仔细盘查一番,却发现了随氏族老中,有几人做过腌?H的勾当。这些事情已经尽数被揭开,他们如今自顾不暇,便不会来寻你的麻烦。”

桓?u看着元滢滢的目光沉沉,眼睛微亮。他这幅姿态模样,倒和随清逸得了夫子夸赞,回家转述给元滢滢的神情――那是期待着元滢滢出声夸赞,又不肯直接说出口的别扭姿态。

元滢滢眼睫轻颤,暗道莫不是自己想差了,桓?u如此贵重的身份,哪里会希望从自己这里求得赞扬。

唇瓣轻咬,元滢滢心中犹豫着,她知道桓?u身份不凡,能够讨得了桓?u的欢心,以后庇护她的人也能多上一个。元滢滢并不擅长揣摩人心,因此她心中不确定桓?u是否当真想要她的夸赞。元滢滢神态犹豫,用哄随清逸的语气,软声说道:“桓公子……真是能干呢。”

分明是极其随意的一句话,桓?u却控制不住上扬的唇角。他眉眼舒展,鬓发微扬,整个人充斥着意气风发,轻咳了几声道:“举手之劳罢了。”

“要紧的事情”已经说完,桓?u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紧跟着元滢滢的身后,陪着她去米铺买米。

桓?u周身的打扮和简朴的米铺实在不相衬,老板便以为是哪位官老爷前来暗访,对待元滢滢和桓?u的态度格外恭敬。他为元滢滢挑选的每一粒米,都圆润饱满,散发着柔白色的光辉。

元滢滢过去买的米,不是带着谷皮,便是白米中掺杂着其他杂米,从未见过这般纯粹的精米。

元滢滢提着米袋,米铺老板给的分量足够,元滢滢的手腕坠的发红。桓?u见状,伸手接了过来。对元滢滢而言沉甸甸的白米,落在桓?u手中,则是轻飘飘的。

因为桓?u帮忙,元滢滢倒是省下不少力气,她待在灶房中淘米烧火。只是,元滢滢是最不喜烧火的,不仅烟熏火燎,稍有不慎便折腾的灰头土脸。随席玉尚在的话,烧火这类的活计,绝不会轮到元滢滢来做,随席玉也不会忍心让妻子绵软白皙的手,被火熏成发红的模样。

元滢滢抬眸觑着站在院子里的桓?u,心中浮现出让桓?u帮忙的念头。在元滢滢的心中,桓?u的确无比尊贵,但桓?u的精贵和元滢滢并无关系,只有桓?u能为自己做些事情,那他才是有用的。

经过梦境种种,元滢滢再不想所有的辛苦劳累都由自己承担。她本身便不是自强的性子,出嫁前后都未曾改变过。

元滢滢朝着桓?u招手,柔声让他帮忙烧火。

桓?u剑眉挑起,声音莫名:“你让我――替你做烧火的活计?”

“是啊。”

元滢滢答的语气自然,丝毫没有觉得让桓?u帮忙,有什么不对劲。

从桓?u的喉咙间,发出几声冷哼声音。桓?u连英国公府的厨房在哪里,都不曾知晓过,更没有进过厨房,他哪里会纡尊降贵地为旁人烧火。

元滢滢想起他刚才满脸“想要夸赞”的神情,便拿出哄骗孩子的语气,放缓了声音道:“桓公子最是能干,即使从没有烧过火,想来也能很快做好。哪里像我,每次都要耗费许多功夫,做的还是一团糟。”

说着,元滢滢便轻垂着脑袋,一副没了桓?u,她自己什么都做不好的模样。

元滢滢的言语作态,确实戳中了桓?u的软肋。旁人软磨硬泡,桓?u也不会同意让他烧火的请求。可元滢滢言语中的意思,若是没有桓?u烧火,她便做不好米糕了。

这个柔弱的女子,她所能依靠仰仗的,唯有自己而已。

桓?u轻扬着脖颈,姿态仍然高傲,但语气却没有刚才生硬。

“我与你自然不同。烧火有何难,轻易便能做好,你且瞧瞧。”

桓?u说着,便抓起旁边的柴火,朝着灶台里面塞进去。他点燃了火引,轻轻一吹,火苗瞬间便熊熊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