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寒月轻饮了一口,轻轻摇头,她丝毫不顾及赠送果茶的陈梦书还在,便径直说道:“滋味怪怪的,我不喜欢。”

元滢滢也道:“我也不喜。”

即使陈梦书脾性温柔,看到自己所送之物被人百般嫌弃,神情微微发僵。方寒月对此瞧得分明,她尚且记得,自己为了融入其他秀女,卑躬屈膝的那些时日。刚才陈梦书随意差使她,便让方寒月记忆起了那些时日。如今,见到陈梦书吃瘪,方寒月心中只觉得畅快,心中竟生出了,元滢滢不通人情世故,只凭借喜恶行事的性子,勉强有几分可取之处。

但陈梦书很快恢复如常神态,她语气自然地询问,元滢滢和何太监是什么关系,惹得何太监如此厚待她。

元滢滢软声道:“择选之日,是我同何太监初次相见。或许是何太监性情温和,与人为善,才让陈秀女误以为他待我对有宽待。”

陈梦书淡然一笑,暗道何太监此人,因他在皇帝身旁近身伺候,性子颇为傲慢,虽不至于刻意为难秀女。但若是让何太监行个方便,或者打听皇帝的喜好,何太监是断然没有好脸色的。唯有面对元滢滢时,何太监那张紧绷的脸,才会露出几分笑模样。

但陈梦书见元滢滢眼眸纯粹,不是故意扯谎诓骗她的模样,便知道在元滢滢这里,是询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陈梦书送过了果茶,便起身离开。

许卓君也随之离去,她面容微冷,淡声叮嘱元滢滢:“陈梦书的身上,有许多古怪之处,你需得离她远些。”

元滢滢面上懵懂,但听到许卓君的嘱咐,柔柔颔首。

只需再过一场择选,便能离开怡园,前往皇宫。秀女们不敢懈怠,整日揣测着最后一次择选,会考校些什么。有的秀女出了银钱,买通了怡园的小太监,问清楚往年的殿前择选,会考校何等内容。

“这选秀,便是选皇上的妃嫔,自然是以皇上的喜怒哀乐为准。秀女莫要再在琴棋书画之流下功夫,不如仔细思虑,应当如何博得皇上注意,才是上上之策。”

最严格的考校标准,便是没有标准,让人无旧例可寻。

秀女们一连在怡园住了半月有余,却未曾有人传召她们参加择选。皇帝的喜恶难以打听,秀女想要从何太监处询问,她舍出身上的银钱,添了几件首饰,将沉甸甸的荷包塞到何太监怀里。何太监皮笑肉不笑的将荷包推回,只道:“待秀女过了择选,成了宫妃,到那时成了主子,想要赏赐什么都成,何必急于一时。”

秀女们没了主意,便去询问乌嬷嬷。对送上门来的金银钱财,乌嬷嬷一概收下,将自己所知晓的皇帝喜恶,皆告诉众多秀女。因此,乌嬷嬷受到秀女的好一番追捧。

而怡园伺候的奴才见状,待乌嬷嬷越发恭敬,俨然将她当做了皇帝身前的近侍。

这日,清扫庭院的侍女捡到了从空中坠落的白鸽,她本想收留起来,仔细养着,却发现白鸽腿部绑着一卷薄纸,原是只信鸽。

侍女展开薄纸,轻轻一瞥,脸色微变。她携着白鸽和薄纸,脚步匆匆而去。

许卓君赶来时,地面已经没有信鸽的身影。虽然没有信物,许卓君也能将自己的推断,尽数禀告给赫连翎骁。但许卓君做事,向来是滴水不漏,不给人半分狡辩的机会。她凝神打量着四周,见到被丢弃在地面的水桶、笤帚,便知信鸽是被洒扫侍女捡了去。

侍女将薄纸同信鸽,尽数交给了乌嬷嬷。

乌嬷嬷一观薄纸上的内容,便见上面所记的,都是皇帝喜好,这些倒也寻常。只是帝王行踪,皇城、怡园布局一一陈述在纸上,便显出古怪。

乌嬷嬷未曾打算,将东西尽数呈上去。毕竟,纸上所记载的皇帝喜恶,还是从自己口中说出去的,若是赫连珏追究,她也免不得被牵连。

乌嬷嬷便思虑着,她先行查探,将传递信鸽的人捉到,再压到赫连珏面前。如此,便算得上大功一件,不仅能够得到赏赐,至于她泄露帝王喜好之事,想来不会被追究。

思虑至此,乌嬷嬷便安排侍女,去打探几个秀女近日的行踪。

信鸽之事刚有眉目,秀女们便听到传召,只道赫连珏在怡园设宴,邀众秀女参加。宴会之上,便定出前去皇宫的人选。

第151章

赴宴的秀女皆是身穿繁复衣裙,头配金银钗环,高悬着一颗心缓缓落座。

侍女捧来膳食佳酿,放置在桌面,却甚少有人动筷。看着高脚瓷盘中盛着的各色点心,元滢滢本是小口品尝,却不料滋味香甜,她不知不觉间竟将点心吃了大半。

旁边的秀女掩唇轻笑,说道幸亏元滢滢今日所穿衣裙舒展飘逸,若是件修身的衣裙,腰肢的系带便要松上一松。

元滢滢将指间的最后一块点心吃下,才仰脸看向说话的秀女。她本就生的美丽,特意装扮一番更显光彩耀人。在座秀女大都是出身名门,身上自带一股贵气,但元滢滢眉眼中却有着乡野间的灵动。她刚吃完点心,唇瓣微微上翘,神态显出无辜懵懂。

“依照你所言,便是我不该吃这些点心,让皇上的心意白白被浪费。”

提及皇帝,秀女当即变幻了脸色,连声道自己可没有此意。元滢滢眼眸微转,轻笑一声,并不答话。秀女唯恐落了个不敬重皇帝心意的名声,忙抓起一块点心,放进口中。只是她心不在焉,没有品味出点心的滋味,只觉得喉咙发紧。

赫连珏落座时,余光轻扫过众秀女。她瞥见元滢滢面前的点心快要空了,唇角轻扬,便低声嘱咐了何太监几句。

何太监便亲自将点心捧到元滢滢面前,温声道:“皇上见元秀女吃的开怀,心中畅快,特意赏赐了一盘。”

元滢滢朝着上首望去,正对上赫连珏幽深的眼睛。

她匆匆收回视线,只朝着何太监道谢。

方才还出言嘲讽元滢滢的秀女见状,心中暗道元滢滢心思深沉。宴会上众人争奇斗艳,元滢滢便另辟蹊径,以此博得皇帝的注意。若是早知赫连珏喜欢看人吃点心,她方才便应该多用上几口,也好引得皇帝侧目。

寻常的舞乐让赫连珏提不起兴致,他淡声开口:“听闻秀女之中,有一人擅琴。”

许卓君从人群中走出,盈盈一拜。

“不过是通几首曲子罢了,谈不上精通。”

赫连珏目光微亮,便想出了择选的法子,便是由许卓君弹琴,其余众秀女起舞。何人身姿最为曼妙,便迎进宫中。

闻言,擅长舞技的秀女心中一喜,而舞技平平者,则暗自悔恨未曾练好一只舞曲。

赫连珏自然知晓,元滢滢不精舞技,他侧首望去,本想从元滢滢的脸上,看到不知所措的神情。但元滢滢只是轻抿着唇瓣,神色如常。

赫连珏心中嗤笑:当真是垂死挣扎,若是待元滢滢和其他秀女一并起舞,才知自己技艺如何拙劣罢。

许卓君缓缓落座,素手抚弄琴弦,她清弹了一首古曲,音调清泠,声音如同轻敲钟磬。

既是随手弹出的琴曲,舞蹈便由各位秀女各自思虑。

陈梦书轻展宽袖,手臂扬起垂落之间,尽显眉目温柔。其余秀女也有样学样,紧跟在陈梦书身后。元滢滢只会膝上舞,便记忆着膝上舞的动作,随意摆弄着。她这般姿态模样,落在旁人眼里,轻易就能看出是滥竽充数之辈。

但何太监却赞不绝口:“元秀女不仅人生的美丽,而且腰肢柔软,身姿曼妙多姿。”

赫连珏觑他一眼:“你觉得好?”

“自然是好的。本朝虽然推崇纤细之美,但我私心觉得,像元秀女这般,身姿纤??合度最是惑人。倘若元秀女成了皇上的嫔妃,皇上你把元秀女抱在膝上,手里摸着温香软玉,该是何等快活。”

赫连珏指腹微动,斥责道:“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