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定州上下根本无意趁此机会进攻。
能拿下瀛洲,已经是非常困难,更何况瀛洲一战之后,辽国已经派数万大军前来莫州,一是要收复瀛洲,二是要守住瓦桥关。
禁军与厢军诸帅都认为要攻克莫州,远比今上纸上谈兵要来的困难,如今的形势,应该是稳住瀛洲这个战果,稳打稳扎,再以小股作战的方式,消耗辽兵,再做大动。
况且只要稳住瀛洲,他们进可攻退可守,还可将瀛洲也建成城营,以其为收复十六州的根据地。
大军没有动作,而是由厢军和禁军联名上折,向今上陈其谋策以及难处,首当其冲的便是粮草不足,其二是倒春寒,士兵缺少御寒的棉衣,若是再继续往北深入,活活冻死也未可知,到时候就会前功尽弃。
然而今上见到折子后,大发雷霆,认为定州大军竟敢不听自己的号令,其心可诛。
他连发两道旨意,催促大军一鼓作气拿下莫州,不要错失良机,粮草已经在来的路上,勿以粮草为由,懒惰不动。
定州帅司、转运司也接二连三的催促,然而大军还是不动。
今上再次大骂定州大帅拥兵自重,不顾大义,不通大局,又发下三道金字牌,钦点习璋,命令他仍旧带领前军,迅速前往莫州平番,若有迟误,当斩不赦。
陈秋平的请功折子,无疑是让习璋去送死,金字牌就是催命符。
全军上下。
都很愤慨,习璋本人却是该吃吃该喝喝,同时将两名爱将带在身边,一会儿看看如同一座小山的雷通,一会儿看看木纳寡言的银霄,感觉自己是左拥右抱了两位美人,心里十分得意。
对于去送死一事,他不言语,其他人也不敢多嘴,上上下下全都是一片沉默,直到一位使臣送来了三道金字牌,让习璋带兵攻打莫州的事才不得不提了起来。
三月尾,大军都统制万俟熊的亲兵将习璋领去了营房。
此时城营之中全都在休整待命,凡是没有受伤的人都在辛勤操练,目不斜视,习璋领着爱将从其中穿过,心情也十分不错。
来到万俟熊营帐外时,游松正在外头等候,见了习璋便上前行礼,又低声道:“您去莫州一事已经定下,恐怕没有回旋余地,不过若是您有旧疾,如今旧疾突发,无法领兵,就得另议了。”
习璋低声道:“替我谢过你们王爷的好意,军令如山,上梁若是不正,又怎么能带兵。”
他直起身,狠狠拍了拍游松的肩膀,大声道:“你小子成天游手好闲的晃荡,还不滚回你那一军去!”
万俟熊在营帐里听到习璋的声音,便笑道:“兔崽子,你训谁呢,快给老子滚进来!”
游松笑着上前给习璋卷了帘子,习璋一弯腰钻了进去,银霄和雷通留在外面,帘子还未放下,就听到万俟熊道:“你那个小爱将呢,带进来我看看。”
“小楼,进来!”习璋毫不犹豫地招呼。
于是小楼也弯腰钻了进去。
银霄一进营帐,两只眼睛便如同鹰隼,锐利而快速的环顾一眼中军帐情形。
中军帐大过普通营帐两倍之多,能容纳二三十人议事,左侧有聚米画沙的地形图,上有十六州详细的山丘、河流、要塞,沙盘后方有一剑架,上架宝剑一把,后面挂着一副大羊皮地图,乃是辽、夏两国的国土,较为粗略,并不详尽。
中间是桌案交椅,桌案后方堆满书册,右边是一架黑漆屏风,上面搭着战袍,屏风后面有净架。
万俟熊已经六十一,头发花白,然而精神矍铄,目光炯炯,老而不朽,一眼就叨住了银霄。
他眯着眼睛上下打量银霄,习璋正要开口介绍,他却忽然发问:“小楼啊,刚才在我这里看到几个人啊,除了我们三个之外。”
“五个。 无错更新@”银霄开口便答。
习璋疑惑的左右看了看,也只看到四个人,门边站着两个,万俟熊身边站着两个,还有一个在哪里?。
第三百六十七章 讨价还价
万俟熊诧异地笑了起来,认真看向银霄:“小楼,不错。”
随后他抬头看向头顶:“行了,下来吧。”
习璋猛地抬头,就见头顶上有一根横梁,横梁上轻轻巧巧横卧着个人,明明是个人,却极力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中,变成薄薄的一片,和没有生命力的横梁混为一体。
好灵巧的身法,他竟然一点都没察觉真是个做斥候的好苗子!
侯二笑着看了银霄一眼,又轻又利落地跳下来,对着万俟熊和习璋揖了一礼:“我跟都统打赌,要是今天没人能发现我,就给我一把镔铁雪花长刀,没想到让楼都头发现了。”
万俟熊作势要拿脚踢他:“滚滚滚,就知道要这要那,把军营当成什么地方了!”
侯二笑着往后退了几步,从营帐中滚了出去,只留下他们三人说话。
万俟熊大刀阔斧地坐到桌案后,抬手招呼:“坐。”
习璋一屁股坐下:“他是哪一军的?调过来给我做个斥候!”
万俟熊端坐着,沉吟半晌:“斥候的事先不说,攻莫州破瓦桥关,今上指明要你去,我想今上既然发了金字牌,你不去肯定不行……”
“我去。”习璋开口道。
万俟熊没想到习璋会如此直接明了,一愣之后,叹了口气:“今上当真是……你就带着你那一军去,做个久攻不下的样子……”
他已经准备好了计划,正要向习璋一一陈述,习璋却打断了他:“都统,军令如山,若是我们对金字牌阳奉阴违,日后手底下的士兵也会如此对待我们的军令,长此以往,威信扫地,不妥。”
“你就是死板!”万俟熊皱着眉头骂他,“一辈子不知道耍个花招,这怎么能叫阳奉阴违,这叫审时度势!”
习璋神色自若:“我不懂什么叫审时度势,我这一辈子,就只会打硬仗、打死仗,而且知道打就要打好,弱什么也不能弱了气势,我若是久攻不下,辽兵哆口言笑,令全军一同受辱,我做不到。”
万俟熊一番劝诫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深深看了习璋一眼。
“也不见得我就是去送死,”习璋威风不堕,“我已经想过,有一定的机会攻破瓦桥关。”
万俟熊的眼睛亮了起来:“说说你的想法,只要可行,不管是粮草还是军饷,我都配合你。”
习璋高深莫测一笑:“说可以,不过我有两个条件,您得先答应我。”
万俟熊的激情还没来得及四射,立刻就让习璋的冷酷交易熄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