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你没让我一把老骨头，沦落到?还要三顾茅庐地去见自己孙子。”

肖元祯年过七旬, 老当益壮的?枪杆身量, 不见半点颓颓老态。直线上?扬的?一双英雄眉下，双目矍铄, 威严和气势与岁月长青。和独子肖憬学的?温然、独孙肖现的?清冽，都?各有?不同?。对待唯一的?孙子，他嘴下从不留情?。

“昨天有?事。”肖现就回了?这一句，没了?。

“我也不跟你兜圈子, ”肖元祯窝着火，“我去年拍的?那块十一克拉的?缅甸鸡血红, 你爸前阵子说想?要看看, 他认准了?入门级奢侈品的?市场空间想?拿去研究我没意见, 可我千算万算怎么都?想?不到?，你小子居然都?不跟我打个商量，私底下就把它送去切割了?。”

肖元祯抖着眉，像要吃人的?架势：“你知不知道肉眼?无杂质的?顶级鸡血红多稀有?, 超过一克拉的?更是?罕见？你爷爷我就这点收藏爱好?，你想?要，你跟我说啊, 你是?不敢说么，我看你根本就是?懒得说。”

他冷哼一声，气得撇过脸：“你个混小子，翅膀硬了?，还跟我玩起先斩后奏的?把戏了?，信不信我给你杀个回马枪，叫人到?那丫头面前把你送的?那条项链要回来？”

“您要认是?个小气的?人，您就去。”

肖现坦然而坐，相比之下，肖家所有?人，他在?肖元祯面前最轻松。

老头爱教训他，他也爱听，其他人包括他父亲肖憬学在?内，不是?心疼他，就是?怜悯他，不存在?一句重话。

和风细雨培植的?种子，要么娇弱，经不起风吹雨打，要么谦顺，压抑本性藏锋守拙。肖现显然是?后者?。也只有?面对肖元祯，他会稍许释放一点真实原貌。

短暂沉默后，肖元祯连连点头，眼?角眉间及两腮处全皱出深刻纹路：“行啊，你真是?我亲孙子。”

肖现不说话，但也没拿出反躬自省的?态度。他仿佛就是?来挨训的?，不知错，不认错，包揽全部责任，任由处置。

还是?老样子，却又明显哪里变了?。

肖元祯龇咧的?嘴角显出的?燥火旺盛，怒瞪他少顷，所有?纹路却都?在?出人意料的?下一秒齐齐定格，皱纹转笑纹，犀利眼?波里放出光来。

“我还只道你自守自固，无趣压抑得紧，有?段时间没见你，倒是?有?趣了?些。还变得礼貌了?，您来您去的?我还有?点不习惯。”

被?评价有?趣的?人，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肖元祯又道：“虽说人有?了?追求是?好?事，可你这追求……”不光嘴上?嫌弃，肢体也跟着摇头，“我是?真不敢恭维。”

“听你爸的?意思，不打算出国念书了?？”他话锋一转。

“不去了?。”

“也是?为?了?人家？”冷笑。

肖现唇角向下微陷，像笑，又不像笑，有?点似是?而非的?自嘲味道：“不敢恭维，明白?。”

“……”

肖元祯被?他更为?有?趣的?变化震得没了?词，到?嘴的?斥责化为?乌有?。

“看来你爸说得没错，”端详他半晌，肖元祯平心静气发表一声感慨，“不想?，不要，不是?没有?欲望，是?没人能把你的?欲望激发出来，刺激到?你。”

肖现低了?低头。

“我不了?解你们之间的?事，不过那丫头的?事，我找梁平过来问过。她不是?个省油的?灯。”

七十多岁的?人，没道理背后贬损一个素昧平生的?黄毛丫头，肖元祯就事论事，诉说直感罢了?，再无过多评价。

“你脑子好?，读书不费力，国内的?大学还不是?随你挑。有?这个精力分心追这么个女孩，就没精力干点别的?？你爸像你这么大，早被?我安排进集团接触实训了?。”

哼哼唧唧的?腔调，不说破，统共给了?他多少放任由他自行体会。

尤恩冉学校里那些事不容易被?接纳，肖憬学万事顺由肖现的?个人意愿，实际看法不得而知，当下听到?这么句直接的?评语，肖现第一次得到?一个谈话机会和他们聊一聊，他们口中那所谓的?被?刺激到?的?欲望。

“她要不是?这样也未必能影响到?我，其实这样挺好?，她不省油，我也不是?个叫人省心的?，没有?谁向下兼容一说，偶尔会有?对抗，有?冲突，相互制衡才势均力敌。”

阴天光线差，肖现没休息好?，背窗的半边脸打下薄薄阴影，眼?窝深邃，面部棱角也凸显于同?龄人，显得格外冷清。

“至于其他的?，”既定的?道路，挑了?个时机被?提出，他反应平平，眉头都?没皱一下，“高考后随你们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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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停着警车，四楼又敞着门，半小时不到整栋楼便都知晓402出了?事。

尤恩冉同民警回去做笔录，门锁被?撬，关不上?，找了?换锁师傅上?门，托程家老两口帮忙看着。

她从派出所回来，程越川手里勾着钥匙，等在?门外的?楼道里。

两把钥匙套在?一个铁环里叮铃铃相撞，于空中甩出一条抛物线。

尤恩冉双手一抱，钥匙落怀里。

动作僵硬且迟钝，程越川看她发白?的?唇色、木楞的?眼?神，有?些意外：“吓到?了?？”

尤恩冉攥紧钥匙，低头越过他开门：“怎么不进去等。”

程越川在?后面瞧着她：“未经主人允许不得自觉。”

两把新钥匙很好?认，尤恩冉却还是?在?插钥匙进锁孔时手腕顿住。她的?手不自觉地发抖。

控制不了?，从发现少了?几?件内衣后，就一直抖到?现在?。

目光滑向头顶那台也被?破坏的?监控摄像头，手举着未动，她缓慢地呼吸：“这些年，多亏有?你们。”

程越川跟随她一起抬头看。

他们这样的?老破小社区，家用摄像头尚未普及，会给自家门口安装这玩意儿的?凤毛麟角，小姑娘突然有?这意识，不用问也能猜到?是?谁的?手笔。

“听说你昨晚没在?家，”程越川看着摄像头，神情?隐晦，“你运气好?，有?没有?我们都?运气好?，有?这运气就可以了?，想?那么多干嘛。”

他伸出手，掌心落她发顶，轻轻拍她的?头。

“没必要联想?，重点是?人平安。”